一勾残月升上黛蓝的夜空,大地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这个饥渴交加的少年喝了几口溪水,没有哭泣一声不响跪在那里。
夜,显得格外的宁静,只有嚁嚁的虫鸣声,黑黢黢的树影在夜风里微微晃动如鬼魅般映照在地上,那惨淡的月光,就像一张病入膏肓的人脸,印在泥地上草坪间,十七岁的少年一身汗水湿透了衣衫。
“娘,娘呀”
少年人压低嗓音叫道,此刻他的心脏突突跳起来,“那个冚家铲粤方言诅咒人的用语是怎样对待你的呵…明天我定要将李德龙碎尸万段!”
太阳露面的时候,林宗平锁好家门,提着一根齐肩高的木棍,沿着河边直奔李德龙家。清晨灿烂的阳光映照在绿油油充满生机的田畴上、波光粼粼的平静的河面上,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沿河的田埂小路上三三两两走着下田的农夫以及赶集走亲戚的人们,乡间生活显得是那么的悠闲而缓慢,土地一家一户耕种,再不用像过去那样上工收工敲钟吹哨,圩市农副产品贸易自由经营,不必再为物质匮乏担忧焦虑。蓦然间,林宗平发现前方三个男人迎面而来,当头那高个子不正是逼死母亲的恶棍流氓李德龙吗!
少年人顿时心脏狂跳不已浑身冒汗,握住木棍的手也颤抖起来。毕竟对方是三个成年人,而自己却是势孤力薄。
怎么办,报仇还是放弃?
正在犹豫之中的林宗平眉头一皱,因为他发觉对面的仇人此刻神态轻松面带笑容,似乎还未曾认出四五十米外的自己?
少年人一个激灵这才醒起此时自己的面目已被一顶草帽遮住大半,如同一个遮挡刺目阳光的路人,那衰人肯定还没发觉!
这样一想,他登时镇定下来,脚步也加快起来。
李德龙,人称太子德,昨天他虽将吴秀枝肆意凌辱玩弄过,却不觉得十分过瘾,打算将那女人带回家里继续寻欢作乐,因怕吴秀枝不从,特意约上两个酒肉兄弟帮忙。李德龙叔叔是副镇长,镇上几个游手好闲青年也乐意听他差使。太子德做梦都没想到吴秀枝中学刚毕业的儿子竟敢上门寻仇。
忽然太子德瞥见迎面四五米外一个匆匆而来的瘦长身影颇为抢眼,他当即一愣,盯向这个大半边脸都被草帽遮挡住的后生,“龅牙…”就在太子德察觉不对路试图招呼身后同伙时,这个面目不清的后生忽然向他发足狂奔,手里的木棒高高举起,狠狠地向他天灵盖劈下,“啊”太子德一声惊叫,脑袋一歪,那根木棒挟风带劲当头击到,只听得一声闷响,结结实实砸在太子德肩膀上。
由于用力过猛,林宗平头上的草帽掉落地上。
李德龙负痛怒喝,“林宗平你个死仔想干什么?!”
林宗平破口大骂,“我要杀了你这个冚家铲!”
“龅牙苏烟屎陈,帮我抓住这衰仔!”李德龙吆喝道。
两名帮手刚上前两步,被林宗平手里的木棍扫中脚茎,当场倒地哎唷哎唷叫唤不停。李德龙却趁机扑上前拦腰抱住少年人。他比林宗平高小半个头且身体结实,平日打架斗殴是家常饭,按说少年人不是他的对手,但因为左膀挨了一下胳膊麻木,一时间无法制服对手。
“快抓住他!”李德龙大叫。林宗平感觉到后背上对方茁壮的胸大肌在不断收缩,负伤的臂膀也在加大着箍扎自己的力度,知道今番已无法报仇,为今之计只有走为上。于是使出蛮劲挣脱对方缠抱,向河边小路跑去。谁知龅牙苏烟屎陈却趟过水田拦住去路。林宗平一咬牙就往河面冲去,在他冲到河岸边时李德龙追上来一把揪住少年人,林宗平死命挣扎几下,在惯性力作用下,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跌跌撞撞前冲几步,噗通一下掉落水里。
林宗平在水里试图摆脱对方往深水处游去,李德龙则使劲将他向岸边拖,少年人突然一个矮身泥鳅似的向河中央蹿去,李德龙急忙拽住他的胳膊往回拉,少年人的去势以及河里的旋流裹挟着李德龙前冲几步,他脚下一陷,河水没过面门,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李德龙心里一慌只好撒开手,因为他并不怎么熟悉水性。
林宗平水性不错,当即劈波斩浪拼尽全力向河对岸游去,起初他还能听到烟屎陈龅牙苏在岸边大声叫骂,很快叫骂声就被汹涌喧嚣的波浪淹没,他开始感到异常吃力,立刻放弃逆水横渡,改为顺水漂流,可是河道中央除了水深浪高且暗流涌动漩涡一个套一个,少年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了不断拉扯他向下的一股股吸力,为此他也灌了一肚子河水,饿了一夜的林宗平终究体力不支,渐渐地被浪涛裹挟着漂向下游十几里外,他在半昏迷之中拼尽最后一点气力挣扎着,在河水里起起伏伏,然后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幸运的是,少年人被涨潮的河水推送到一处河岸浅滩上…
他昏倒在布满淤泥和碎石的河滩上,被一条过路的机帆船上的人发现,救上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