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当真难听,很刺耳,但又不容否认。
我敛了眼眸,没有吭声。
梁穆军起身,一步步走向我,他修长素白的指尖抚摸我的长发别在耳后,面上无喜无怒,“老话说,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周太太现在年轻貌美,又有利用价值,周容恪当然会喜欢。但如果有一天,周太太人老珠黄,又失去了利用价值,你猜,周容恪还会留着你吗?”
他顿了顿,并不给我接话的机会,又紧接着道:“如果到了那一天,又有一个年轻貌美,有利用价值的女人出现在周容恪的面前,她要取代你成为周太太,你再猜,周容恪会怎么做?”
我的面色沉底冷了下来。
我直视着他,直白地问他想要表达什么。
他忽然握住我的胳膊猛地一扯,我跌过去,撞在他坚硬结实的胸膛。我刹那间失色,奋力扭摆,胳膊肘正要搪塞他,他一把钳住我手腕,我被他周身凛冽的气场镇住,犹如待宰的羔羊。
梁穆军居高临下瞧着我,冷漠开口,“周太太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算计,怎么对周容恪如此忠心耿耿?周太太,你不打算给自己留条退路吗?”
我屏息静气回视他。
他仍是含笑,弱化了几分戾气,“我说过,周容恪能给你的,我给你双倍。你希望得到贺卫国遗产的三分之一,我可以把贺卫国的遗产全部都给你。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存在背叛,但唯独钱这东西,它不会背叛。周太太,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毫不留情反问:“梁老板把话说得这么好听,但我如何相信梁老板不会过河拆桥?好歹不论,我是周容恪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有一天他要将我扫地出门,但也不至于太过无情。多了不敢说,能温饱后半生的钱财,周容恪还不至于吝啬。但梁老板你,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法律上认可的关系,到时候,我能不能拿到钱,下场好不好,还不都是梁老板你一句话的事儿。我又凭什么为了你而背叛我的丈夫?”
梁穆军闻言嘲讽笑出声来,他垂眸顾着我,带着几分同情,“周太太天真,周容恪是不是个绝情的人,你以后会知道。有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周太太必然不信,但如果哪一天周太太亲自领教了,恐怕会后悔莫及。”
我半晌没吭声。
梁穆军松开握着我胳膊的手,我陡然间失去了支撑点,身体略一踉跄,退后了几步。
这一次交锋,连十句话都没说上我就失败了,而且败得彻彻底底。
我狼狈转身向球场门外跑去,毫不犹豫。
梁穆军的话在我心里砸了个坑,沉甸甸的疼。
周容恪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其实并不想知道。
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美好的事情,它既然见不得光,就应该永远在黑暗中掩埋。
但有一句话梁穆军说的对,我留在周容恪身边的意义,取决于我对周容恪的价值。这一点很悲哀,但却很真实。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家,进门看到玄关摆放的男士皮鞋,不由怔了许久。
保姆出来迎我,说周容恪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将手提包递给她,然后向客厅走去,但周容恪并不在客厅。
保姆好心提醒我,说周容恪在阳台。
我又信步走向阳台。
已是暮色,天边已经暗了。阳台外面不远处就是一条马路,路旁的一排路灯都亮了起来,橘黄色的灯光映进阳台,朦胧地将周容恪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就站在阳台前,右手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有薄薄地烟雾融于这浅浅的橘光映色里,有些凉。
我的脚步顿了两三秒,然后继续走过去。
周容恪听到脚步声扭头扫向我。
我走到他身边,与他并排。
我不等他说什么,主动告诉他我今天去见了梁穆军。
周容恪并不意外,想来阿文早已经跟他汇报过。
他问我:“顺利吗?”
我实话实说:“不太顺利。”
周容恪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浅浅的笑意,“怎么?”
我眼眸微垂,避重就轻地道:“梁穆军很精明,他并不相信我。”
周容恪夹着烟吸了一口,前一口烟雾还没来得及散去,后一口又叠加上去,很快他半张脸都被笼罩遮盖住,变得雾气昭昭。
周容恪没说话,我心里没底。
我又主动问他:“梁穆军不相信我,他甚至已经猜到我们两个是在唱双簧演戏给他看,我还有必要继续接近他吗?”
其实,我特希望周容恪能跟我说,既然梁穆军不相信你,那就算了。但我知道,他不会这样说。周容恪既然让我参与进来,就不会轻易让我退出。
果不其然,周容恪沉寂了半分钟,将手里的烟在烟灰缸里掐灭,半分轻嗤:“梁穆军能猜到我们的意图,这很正常,猜不到才有蹊跷。”
我默了默,问他:“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周容恪双手插/在裤口袋里,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橘光映色里,“不需要主动做什么,他会再联系你。”
我微微有些诧异,但面上并没有过多表现出来,只淡漠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