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奔跑是一件痛苦的事。或许让他感到痛苦的并不是身体在抗议,而是有可能接不到坠落的泷岛这件事。
他从冰上跃起,拦腰抱住了坠落的女孩子,想要借着这个势头扭转身体垫在下面。
因为疼痛而勉强保持清醒的泷岛也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她用左手扣住迹部的肩膀往后推开,破去迹部空中转身的势头。
两人重重摔在冰上。
“泷岛!”迹部快速撑起身体翻到一边,他咬牙切齿看向泷岛,燃烧的怒火在看到女孩子惨白布满冷汗的脸和被血浸湿的衣衫被生生压下。
剧烈的疼痛在瞬间超越一切,泷岛仰起头,喉咙间溢出一声腥热的闷哼。黑暗重重地压在眼皮上。她隐约听到迹部的声音,却已经分辨不出那是担忧还是愤怒。
她应当回应,但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做出了回应。
失血与低温让意识在飞快地离她远去。
迹部没能等到泷岛的回应。
他沉下脸没有再尝试喊她,小心地把泷岛从冰冷的地上抱起来。女孩子身体僵硬冰冷,好像连血液都被冻结了一样。
迹部心中一紧,抱着她大步往道馆走过去。
他跑地有些远,走回去时头上起了一层薄汗,寒意褪去几分。但这份温度并没能传递给泷岛,她脸色泛青气若游丝。迹部甚至无法与她将几分钟之前独自冲向苍穹之上的怪物的身影联系到一起。
屋檐和走廊都塌了大半,道馆的门口堆满了混凝土的沙块和砖头。里面横七竖八倒着许多失去意识的学生,看不出有被波及到的痕迹。空气中还有没完全落下的灰尘,在温暖明亮的灯光下静静飞舞。
寂静的空间里一半是完好的道馆,温润的木质地板将光反射出去。而另一半则满目疮痍,没有界限地糅合在一起。荒诞的画面让迹部一时有种时空错乱的错觉,从楼梯间方向传来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像是误入秘局的来客。
两人在门口汇合。
忍足背上的日向眼神涣散,形容狼狈。好在她和忍足看起来都还算安全。相形之下,迹部与泷岛身上处处都是斑斑血迹。
“我没事,都是她的血。”在忍足开口询问之前迹部说道,“进去再说。”
绕过地上的瓦砾和昏倒地横七竖八的人回到角落,迹部让泷岛平躺在地上,日向也被忍足放下来。
她依旧没能恢复意识,抱着自己的膝盖在角落缩成一团,偶尔能听到她从喉咙间溢出的极低的呜咽声。
但迹部和忍足此刻都无暇顾及她。
迹部身前的短袖T恤被深红染透,贴在身上温热的血很快就凉透。
忍足拿外套将泷岛伤口前后裹住,他咬紧牙关,用力压在伤口上。
身下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忍足的视线模糊一瞬,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迹部的手用力覆在他手背上,刺骨的冰冷仿佛直接透过皮肤循着血液流淌到心脏。忍足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稳下来。
“看好她。”迹部站起身说道,“我让管家开直升机过来。”他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迹部打完电话回来在忍足旁边坐下,地板上泷岛面色灰败,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还能证明她活着。
忍足摁着她的伤口,那团外套也被血浸湿不少。他有些失神地看着泷岛的脸,但眼神并未聚焦在她身上。
“侑士,”迹部叫了他的名字,“泷岛会没事的。”
他没说她会没事或者会没事的,而是说泷岛会没事的。在这种艰难的场合,多数人只会说些敷衍的安慰人的好话。他们会避免说出人的名字,刻意忽略或用代词来指代就好像可以把“人”的概念抹消。但迹部不会逃避,这句话不仅是安慰更像是一个承诺。
忍足由衷感谢此刻在他身边的是迹部。
“我有事要和你说。”忍足稳了稳心神,用冷静声音说道。
“现在吗?”迹部的视线移到他脸上。
忍足点点头,简明扼要把两人回来时遇到的事说了。他下意识省略了自己从黑暗中了解到的东西,好在状况混乱紧张,迹部并没有发现他的迷茫挣扎。
尽管忍足已经尽量说的简单,但仍然不难从他话语中推测出当时的情状有多恐怖,也难怪日向会变成那个样子。
看到迹部若有所思地看了日向一眼,忍足没忍住说道:“倒不是完全因为我刚刚讲的事。我们在二楼楼梯间看到了天上的那个……日向主要是被那个吓得。”
“……我知道了。”迹部面无表情收回视线,他看向忍足,“所以你怀疑学校里还潜伏着身份不明的存在。你和我说这个是希望我留下来,至于泷岛,你会带她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