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学校的车上,泷岛收到迹部通过好友申请的消息。
她以前从来没有在路上看手机,日向好奇问道:“在看什么?”
“迹部学长通过我的好友申请了。”
泷岛说完,意料之中地看到日向脸上“居然”的表情。如果日向知道迹部还是她从屏蔽名单里放出来的,说不定会让她切腹谢罪。
不过,昨天晚上八点钟就主动发送的好友申请,今天早上才通过。迹部是在报复她之前将他屏蔽的事吗?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在这种小事上较真的人。难道出了什么事吗?但还能通过她的好友申请,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真难懂啊。
泷岛收起手机,没有给迹部发消息。休息一天两夜之后,她的精神稍微恢复一些,但还是比平时容易困倦。泷岛靠着椅背,在短暂的路途中睡着了。
日向本想问她和迹部成为好友的事,但转头发现身边的泷岛闭着眼呼吸均匀。不知是不是错觉,日向觉得她睡着时的神色有些孤独。好像高飞在阴天的风筝,和人的联系只有一根细细的看不见的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在灰色的苍穹中。
不要消失。日向在心里默默祈祷。
快到学校时,泷岛醒过来。两人如同往常一样进入学校,日向不由有些担心泷岛。昨天的事最后虽然解决了,但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看到了那些照片……
进入教学楼之后遇到的学生变多,就连日向也感受到落在泷岛身上的视线与以往不同。没有恶意,但那种倨傲的怜悯甚至不屑,让人非常不舒服。
这种氛围在进入教室后尤其明显。
回到自己位置上后,日向有些担忧地转头去看泷岛,却发现她平静地坐在课桌前看书。日向仿佛间像是看到刚回冰帝的泷岛,无论大家怎样看待她,她始终都是这样冷静淡漠。日向收回视线,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
有大雨将至。
第一节英语课结束时,厚重的灰色烟云像一层密不透光的茧,极低地压下来。
大家预想中的大雨并没有落下来。
从三楼向窗外看去,只能看到教学楼之间一方逼仄的天空,灰蒙蒙的穹云仿佛已经压到楼顶,触手可及。天空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教室里的孩子们几乎都挤在窗边向外看。他们狂热痴迷地看着阴云,神情甚至有些狰狞。教室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还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对这诡异的景象视而不见,低头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在寂静无声的教室里,笔尖从纸上划过的声响清晰地像是直接传入耳膜。
日向也在观云的人潮里。
泷岛转动轮椅离开教室,旁边的两个教室也是差不多的情形。教学楼里万籁俱寂,课间的走廊上只有她一个人,闷雷声从天空传来。
泷岛的轮椅一直移动到走廊尽头,她将沿路教室的景象录下来。当上课铃声响起后,大家又一哄而散,回到座位上去。
教室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第二节原本是山下老师的代数课,不过泷岛已经很久没有在学校里见过他了,听说是病了在家休息。
给他们班上代数课的是三年级的渡边老师。
第二节课结束时,雨仍然没有落下来。
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抱怨压抑的天气,仍然不时有人偷偷看向泷岛。
没有人不知道忍足背泷岛上下楼还为她和迹部闹翻的事。
这个教室里的所有人也都看过那些照片。
没有人谴责施暴的一方,大家都在揣测她在做援助交际的事是否是真的。那些照片真的是在被霸凌时拍的吗?还是单纯的Play呢?
如果是霸凌的话应该可以报警吧……毕竟证据都放出来了。但泷岛什么也没做,迹部大人也许就是在为这个生气吧,泷岛骗了他。这个女孩子,利用忍足大人的温柔,利用他保护自己不惜煽动他和迹部大人对立。
这样心机深沉的人怎么配留在忍足大人身边?
各种各样的猜想在沉默中发酵。
泷岛来到学校之后才明白景香为什么要在这个时机放出那些照片。
迹部景吾的妹妹,虽然坏但并不蠢。
但这件事就像坠入湖泊的水滴,荡起一丝涟漪便从泷岛脑海中消失了。对她来说这根本不是要记住的事——
日向推着泷岛去柔道部活室时还在因为班级里同学的态度生气。
“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家伙!”
她愤怒说道。
“和他们生什么气。”泷岛望着天际灰蒙蒙的云层说道,与其生气不如担心一下这场雨什么时候才愿意落下来。
日向意外问道:“你不生气吗?”
泷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日向听到她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没有嘲弄没有苦涩,也不是因为她的问题好笑,而是感觉到快乐所以才笑了。
笑什么呢……明明发生了这样的事还能笑得出来啊。日向想起以前和泷岛立场不同时自己几次三番去找她麻烦的事,那时泷岛就没有生气。
无论他们对她做什么,泷岛都不会生气。她永远都不急不慌不忙不乱,好像天塌了都不能让她眨一下眼。
那时她真的觉得泷岛波澜不惊的样子实在太碍眼。
一个月以前她都还是这样想的,一个月前她还想置泷岛于死地。
现在她却在给泷岛推轮椅,为别人误解她而生气。
这物是人非的变迁也实在是太快了一些……虽然变得只有自己,泷岛还是一如既往。
“泷岛,你有想过与景香和解吗?”日向脱口而出问道。
“日向同学,你会和一心想要杀自己的人和解吗?”泷岛反问道。
“但是,她也不是一定就要杀你……”日向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反驳道,“只要你…只要你…”
“只要我阿谀奉承屈膝卑躬讨好她。”泷岛接过话,日向难以启齿的词句从她薄薄的唇间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