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的情绪就像春风吹皱一池碧水,荡漾过后了然无波。
泷岛的惊讶并非来自忍足送她这样贵重的东西,而是忍足送这样贵重的礼物给才认识第三天的她。
泷岛想了想,将装手机的礼品盒整理好放回纸袋,和卡片分开放进书包。做完这些,她换上回家穿的鞋。
“喂。”
泷岛看向声源,日向站在门口,一脸不情愿看着她。
“嗯?”泷岛应了一声,她换好鞋子关上柜门,拄着拐杖走到日向身前。还有半米才到适合说话距离时,日向戒备地后退半步。泷岛愣了下,她往前走半步,日向果然又往后退半步。
“我不走了,你说吧。”泷岛停在原地,站在屋子的阴影之下。她数步之外的日向站在阳光底下,面色惨白。
“和我去温室。”日向生硬说道。
“我要回家的,日向同学。”泷岛笑了笑,说完便从她身边离开。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现在……泷岛低头看着自己依仗的拐杖,唇角的笑有些讽刺。一个连独立行走都做不到的人,还要一头扎进别人准备好的陷阱里,也实在是太傻了。
日向不敢拦她。
不止是因为昨天上午泷岛打断了清水的手臂,也因为泷岛做了这样的事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昨天风纪部正副部长被开除出学生会早已全校皆知,如果说那时还不能将他的举动与泷岛的事联系起来,那么今天早上,泷岛前面空着的位置被两位三年级前辈摆上新的桌椅,则已经完全表明学生会的立场与态度。
这两位三年级前辈分别来自后勤部门与风纪部门,能做到这种程度,肯定是学会会长迹部授意。
迹部知道他们利用课桌欺凌泷岛,知道山下老师因为课桌为难泷岛。他知道这间教室里发生的事。
而他站在泷岛这一边。
不需要任何其他手段,校园内关于泷岛自导自演跳楼的流言几乎瞬间销声匿迹。今天泷岛来到班上后没有任何人和她为难,甚至在发作业本时,与她隔了一张桌子的同学主动示好帮她拿过来,没有让行动不便的她起身走动。
……那时泷岛在面对近两个月的欺凌都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的神情,她纯粹到有些天真的神态,让许多人都暗自羞愧。
许多以前明目张胆欺负泷岛的人都被疏远了。
其中自然也包括日向。
“嘛,日向同学,有我在,你怕什么呢。你只是约她去温室向她赔礼道歉,至于她是疯了还是傻了,是病了还是死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无凭无据,就算是哥哥,也不能让你退学。”
“你替我做成这件事,以后我们就是挚友了。无论你有什么事向我求助,我都会全力以赴帮你。”
“你不会拒绝的吧,日向同学。毕竟,如果你拒绝我,那这就不再是我们和泷岛的事。而是,你和我的事。忤逆我的下场,你应该很清楚吧?”
“还是说,你觉得你和泷岛一样好运,从楼顶跳下来也能安然无恙——”
吹在耳边的气音让日向一个哆嗦。
温暖的日光与柔软的春风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而她只是在无尽地下沉、下沉。
泷岛从她身边离开,她连动都不敢动。
将她带去温室就是与迹部为敌,放她这样离开连与迹部为敌的资格都没有。转过身叫住她,就像以前一样,拽着她的头发拖也要把她拖到温室里去……
但日向现在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
大概是幻觉吧,远去的拐杖撑在地面上哒哒的声响似乎又回来了。
“日向同学。”泷岛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转过身。泷岛站在五步外,神情平静似乎又隐约有些无奈。但这丝无奈就像浅淡的云,被风一吹就散地无迹可寻。
“去温室吧。”
日向不敢多问,转身带她往温室的方向去。
冰帝高中只有一座温室,是迹部家捐了一块地建起来的,在学校的东南方向。温室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珍贵的玫瑰花,别名玫瑰温室,据说是属于迹部景吾的私产。
一共有四人在打理这个温室,在园艺和玫瑰种植方面都是专家。冰帝的这座玫瑰温室在东京乃至整个关东地区都赫赫有名,令无数玫瑰爱好者与研究员神往之。
关于冰帝的温室,泷岛只知道这些。
将地方选在温室,一定有其用意。就像将地方选在体育馆仓库,是因为那里封闭无人。泷岛并不在乎他们选在温室的理由,让她好奇的是日向的变化。
泷岛数次出手,日向心中对她存有畏惧,这一点她很清楚。她这样做本来也就是为了震慑日向,清水的事过后日向很显然已经不敢再招惹她。
今天学校也变了很多,泷岛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猜测大抵是迹部做的,整个冰帝只有他有这样的能量,就算校长也做不到如此。这些改变对泷岛来说是好事,对日向来说,则无异于晴天霹雳。
泷岛本来以为之前所经历的校园霸凌是社会性现象,只是大家自发形成的,有主导者但并不具备组织性。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全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