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水院,时至正午。
这几日叶凉臣一直坐在院子里的墙角下雕刻着一块石头。
他坐在阴影里,一坐便是一整日,不言不语只是反复打磨着手里的东西。
太阳的光影慢慢推移,爬上他的身子,额头的汗水滴落在因为雕刻落下的余灰里。
旁边廊下的长凳上放着一个碗饭,一看就是锅底最后剩下的,又硬又焦,上面几根白菜叶子耷拉着。
触手已凉,毫无温度。
叶凉臣到现在都没有端起来吃,尽管早已饥肠辘辘。
晨时,叶府厨房的一个小厮大老远跑过来大吵大闹的拍打着恨水院的木门。
“吃饭了,开门来拿!开门,快点!”
以前都是阿福去厨房领吃的,如今阿福死了,府里也没再派个人下来。
直到厨房管事问到府中主子的吃食情况,才有婆子发觉恨水院两三日没来拿吃的了。
虽说府中上下都知道老太太不待见恨水院,但也没说要饿死他啊。
一问才知那恨水院平时来跑腿的下人死了,这才派厨房守门的王二来送饭。
叶凉臣打开门正要接过他手里的篮子。
“哎,别动,篮子我要带回去的。”
说着从里面端出一碗饭。
“拿着,真是晦气,一大早摊上给你送饭的倒霉差事,我现在赶回去,都赶不上吃的了,你原来那个跑腿的呢!”
叶凉臣面色不动的吐出两个字。
“死了!”
那小厮面呈土色,跟吃了苍蝇似的。
“那岂不是要我天天给你送吃的,我可不想干,给其他院里跑腿,时不时的还能有几个赏钱,给你送饭,他么只能倒霉。”
那小厮当着叶凉臣的面骂骂咧咧,丝毫不当他是少爷主子,再说这是府里习以为常的事情。
叶凉臣也习惯了,只是伸手接过那碗饭。
“喂,要不你以后自己去拿吧。”
叶凉臣黑漆漆的眼眸低垂着,转动了一下。
“每日辰时末,府中上下用完早饭后,那时厨房无人,其他下人也已到前院上值去了,正好由我看守后门,你到了敲门就行了。
你这院子太远了,管事吩咐我每日来送饭一来一去耗费不少时间,正好你一天天没事干,要想不饿肚子就自己过去拿。”
虽说偷这个小懒有点风险,但是每天跑到这个破地方也太累了。
主要还是自己同屋的去前院守门的那几个饿死鬼,抢饭抢得厉害,等我给这里送完饭回去,要么没吃的了,要么都冷了,谁愿意受这委屈。
叶凉臣思索片刻,答应了。
“好”
那人又叮嘱道。
“记住,辰时末,不要太早被人撞上,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过时不候,要是迟了,厨房婆子可就把饭菜倒了运出府,泔水都不剩了。”
“嗯”
那人见叶凉臣答应得干脆,也高兴的走了。
他正苦于被老太太勒令禁足一个月,虽然期间出去过一次,也只是告知府中护卫将阿福的尸体运走。
其他的时候更无法随随便便的出去,不过,今日,借口送上门来。
……
叶凉臣一整日坐在院墙下,一直到下午日落山头。
他还是聚精会神的雕刻着手里的东西。
突然有哼歌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听觉甚是灵敏,是她又来了。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
前两次来敲门,还没等自己走到门口,敲门声就戛然而止,人也跑没影了。
这一次,她竟然还敢哼歌而来,心情不错么?
叶桑榆一如往常日落之时提着两包糕点过来。
因为前天既和三月坦白,又将老太太的首饰让三月找路子兑了一些银子。
她也不识货,不知道古代金银货物价值几何,一股脑拿了三件东西,当回来五十两银子。
李旺那厮估计也吞了不少,深觉中间价太黑了,以后还是等自己偷溜出去了解了行情再说吧!
不过好在得了五十两,过两天就能出去见识见识,看看自己生活的背景朝代,民生风物了。
虽然书中说是说越安城繁华非常,但到底还是要自己亲眼所见才行。
总体来说,一切顺利,心里自是喜不自胜的。
这不,来给叶凉臣送点心的路上,都情不自禁哼起了歌。
她站在门外,停止了哼唱,嗒嗒嗒的敲门声传进叶凉臣的耳中。
此时,他并未跟往常一样在屋内练字,而是就靠在院门旁边的廊下。
所以,当他走到门后面的时候,因为他从视角盲区过来,叶桑榆并没有看到有人影走近。
等他拉开门的时候,叶桑榆举着手一副敲门的姿势,吓了一跳。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又来干什么?”
叶凉臣没有回答她,只是冷冰冰的反问道,视线落在她的右手上。
他记得那天,手是被门夹了的,当时又红又肿。
叶桑榆看到他的视线下移,看到自己右手腕上挂着两包油纸裹着的两包点心。
立马狗腿的取下来,笑眯眯的递过去。
“给你”
叶凉臣这一次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角眉梢具是笑意,讨好中还夹杂着一丝惧意。
惧意?
跟往常在他面前,嚣张的踢他踹他咒骂他的模样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