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能受得了边关的苦吗?她能陪穆将军一同驻守边疆吗?怕不是要穆将军迁就她调职京城……”
“京城那种气候她都嫌冷,更别提咱们栎城的苦寒了。”
“薛将军陪穆将军一同戍守边关,保家卫国,最后却要输给一个什么都没做过,只是占了个好出身的女人吗?”
人的心都是偏的,比起一个远在京城高高在上的千金贵女,这些将士们自然更偏心与他们朝夕相处的薛温酒。
“那可不是普通的好出身,本朝温世一族出过不止一位皇后、太后。”
众人陷入片刻沉默,有人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吴偏将,你不是从京城来的吗?你见过那位荣华郡主吗?”
姓吴的中年偏将闻言摇头苦笑:“郡主什么身份?哪是我们这些人随随便便见得到的?”
“但你在京城待过那么多年,总听说过点什么的吧?”
“这个……柳贵妃的事你们都听说过的,说她脾气差架子大的主要就是因为这事。再加上温家几百年积攒下的家底,对家里的女儿难免要娇养些,”吴偏将想了想,“其实她常年不在京里,真正为人如何,京里的人也不大了解,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温大学士还有个庶女,听说平日在京城里就挺霸道,普通官宦人家的嫡女都不敢得罪她的,大家难免觉得,庶女都这样骄横,那嫡女……”
他没有说下去,但大家都懂他的意思。
“对了,说到这个,前段时间来过栎城的马钦差你们还记得吧?”
“记得啊,拿鼻孔看人的那位嘛。”
“那就是荣华郡主的表哥,听说还不是亲表哥,只是他祖父那辈娶过温家一个庶女,就这样,借着温家的势,他都能鼻孔朝天,你们倒是可以借此想象一下温家真正的掌上明珠的做派了。”
众人一阵唏嘘。
“唉……”
“薛将军人那么好……”
“是啊,之前家母的病栎城没有大夫能治,还是薛将军特意帮我延请名医。”
“人再好有什么用?”有人愤愤道,“还不是要输给那高高在上的娇小姐?”
“我真替薛将军不值,她在边关陪穆将军吃苦的时候,她为了救穆将军而负伤的时候,她在沙场上拿命来拼的时候,荣华郡主在哪儿?在闺房里绣花?在逛园子看戏?在忙着摆谱忙着享受周围人的奉承?”
“听说荣华郡主近年大部分时候都在云贵那边调养身体,听说那里有个地方四季如春,一年到头都是鲜花盛开,可不是咱们一到冬日就苦寒的栎城比得了的,”又有人说道,“薛将军刚来那年,有一次冬日出战,她为了射箭的准头,没法带马皮捂子暖手,一场战斗下来,我在一边亲眼看到她的双手全都冻裂了……”
“人和人之间真是不公平……”
“郡主哪里比得上薛将军?这种娇小姐,别说上战场了,怕是连踏上栎城的土地都会觉得污了她的鞋子。她不就是出身好……”
“有的人就是这般好命,”有人感叹,“荣华郡主从小便生在金玉堆里,享受着泼天富贵,不知人间疾苦,如今又是御赐的姻缘……她不需要来边关吃苦,她不需要在战场拼杀,她什么都不需要做,便能轻易拥有这些,而薛将军……”
“别说了,事已至此,”最后一个老将叹了口气,打断了他们,“最近看到薛将军,别提这些事,别往她的伤口戳。”
“那是当然。”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薛温酒发现,军营里平时那些直来直去的糙汉子们,在面对她时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她欣然享受了几天,才揪了个人问明真相。
得知真相后,薛温酒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她认真地向大家解释:“其实我和穆将军之间没有男女之情,我们只是朋友。”
但她的哭笑不得,理所当然的,被大家当作是强颜欢笑。
穆云起听说此事时,谣言已然发酵,他把薛温酒叫到了自己的书房,抽着嘴角问她情况。
薛温酒也挺无辜:“我真的有认真帮你解释了,但似乎我越解释,大家似乎就越认定我对你一片痴心,到了这般地步还在痴痴地想维护你的声誉。”
穆云起无奈:“你不用解释了,反正……”
他本想说“反正我大概很快就要离开栎城回京了”,但没有出口,似乎是某种天真的幻想,话只要不出口,就不会实现。
“其实,京城也没那么差。”薛温酒安慰道。
穆云起微笑,这也是他和薛温酒能成为知己的原因之一,话不需说尽,对方却能懂。
“最新的那批弓手,训练得如何了?”穆云起问起正事。
“进展不错,不过离出师还有点差距。”薛温酒如实回答。
“能加快进度吗?增长他们每日训练时间?”
薛温酒摇摇头:“我知道,你是想在离开前,尽可能多地给栎城留下守备力量,但这事急不得。”
穆云起垂眸:“你说得对,辛苦你了。”
薛温酒摊手:“这已经是我来栎城后训练的第五批弓手了,穆将军可真是会压榨下属。”
穆云起笑了笑,认真地看着她,他要面对的别离,不只是和栎城的,还有和眼前正含笑看着他的女孩儿的。
当年初遇那一天,他以为两人此后不会有交集。如今,偷了两年时光,一切却仍然要如他当年所预料,两人似乎仍然要互不相干地各自去走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