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界的早春真是冷得不像话,海水看不出来,沟渠河道却都还结着冰呢。林星河推着一个雌灵上了岸,已经冻得嘴唇青紫,扭头发现其余几个雄灵自己能游,就打算先爬上岸,再回船舱接他的小灵奴。
谁知刚绕过船头,稍远些的水里两个打斗的雄灵闯进了他的视野。仔细一看,其中一个就是砸在甲板上导致船身摇晃的家伙,另一个身量不敌他,水里缠斗直接落了下风。
岸上已经有灵留意到了状况,正在通过终端报警,但等巡警过来还得好一会儿,只怕落败的那个要没命。林星河一咬牙,忍着刺骨的寒冷游了过去。
坐在船舱里的段君屹听到了呼喊“别打了”的声音,到得船舷一看,姓林的果然送死去了。
“回来!”北疆灵主下命令。
可他现在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下这种命令丝毫没有威慑力。只见林星河游到了近处,被一个浪头打脸,埋进水底没了影儿。
段君屹万不能由着纯血统的神树被水淹死,顾不得自己的状况,扔下羽绒服就要亲自去捞,却在这关键时刻瞧见一个圆圆的脑袋顶冒出了水面——林星河那厮,竟然又从水底钻了出来。
林星河什么时候学会游泳的?
明明在洁源和谈时还掉进水里过,要不是被及时救上来,渠道里那半人高的水位都能把他淹死。
海里的两个灵仍在搏命,屡劝不听,林星河游得四肢发软,再好的脾气也要爆发了,喊道:“我叫你们别打了!那个大个子,停手,他要被你打死了!”
呼隆一下,以他为中点的海水忽然呈辐射状波动开来,空气中的冲击波一直延伸到岸上,旁观的灵们不约而同抱住了脑袋,被匍匐在大脑皮层的嗡嗡金属声震得惊声尖叫。
段君屹此时的精神力连正常状态下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受冲击波撞击也狠狠踉跄了一下。他微微眯了眼睛,看着水中一无所察的始作俑者,不由更添了几分困惑。
这应该是林星河的精神力作祟,但精神力怎么可以化为实质力量??即便是他自己恢复到满格状态,也只能做到意念压制而已。
林星河哪留意到这些,只看见搏命的两个家伙同时停住了动作,大个子的那个在茫然中渐渐缩小成正常雄灵的身量,另一个则直接昏了过去,开始往水底沉。
他脚下扇动水波,抬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果然见大个子冷静了下来,还疑惑地看着自己。他快速游了过去,托住水里昏迷的那个,开始艰难地往岸边推。忙碌间似乎听到身后的大个子说了什么,但水花飞溅,没能顾得上。
“手给我!”段君屹已经下船上了岸,板着脸,伸手去拉林星河。然而林星河在看见他的手时却犹豫了,在把昏厥的雄灵推上岸后就往旁边游过去。
——尽管已经精疲力尽,他还是选择自己往上爬。因为他不能和别人皮肤接触,他试过,和树灵也不行。
可他哪还有力气,脚底蹬了几下滑腻的岩石,没踩稳又落回水里,呛了两口冷水。
起初段君屹不明白他这股子倔强从何而来,意识到是肢体接触障碍后便又蹙起眉头。他把林星河的羽绒服递过去,对那些因为畏惧林星河的精神力而不敢靠近的旁观者喊道:“帮忙拉住我!”
声音稚嫩,凶巴巴的听起来还有点滑稽,但旁观者们还是犹豫了一瞬,毕竟被一个孩子教做灵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纷纷凑过来,拖住了小娃娃的身体。
林星河呢,也在努力尝试去抓羽绒服,可惜手冻僵了抓不住,尝试了几次全都滑回水里。
段君屹果断抛开羽绒服,握着铁栏杆,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硬是瞄准机会抓住了林星河的手,在几个雄灵的帮助下将他拉了上来。
一上来,林星河就吐了,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膈应的,或者都有。
段君屹对接触障碍有所了解,一般是经历过刻骨铭心的伤痛打击之后留下了心理阴影导致的。可林星河一个娇生惯养的南疆少主,从小只有他欺负别个的份儿,谁敢给他留下阴影?
段君屹心情复杂地看着林星河哆嗦,把羽绒服披到他身上,说道:“你不要命了?”
林星河缓了一会儿,瑟缩着靠在树干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对不起,差点把你也拖下水。刚才那个、那个雄灵怎么样了?还有水里那个,上来了吗?”
段君屹说:“救上来了,正在施救。”
“哎哟!”忽然有雄灵惊呼,“这怎么回事,这家伙到底是雌灵还是雄灵啊,我不敢给他做急救了!”
林星河瘫坐在地上,恰能从众灵缝的腿间隙里看到实况。只见那雄灵外衣敞开,脖子上的皮肤很白,有明显的喉结,还有规格不小的一对儿胸。等等,有喉结还有胸?!
林星河说:“要不然掏他的……”
“咳!咳咳!”
林星河话说一半,扭头去看咳得很厉害的小灵奴。小家伙板着一张小脸,不高兴地说:“救命还分什么雌雄,尽管救就是了。”
林星河一想,也是,等救活了再掏证件也不迟。只是小灵奴的反应未免过激了,难道认识?
段君屹说:“不认识。”
林星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