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偶尔也瞟了几眼,发现悦糖心没有翻动词典,只垂头做事,玻璃窗外的日光落进来,映得她的肌肤恍若透明,像是画里的古典美人。
“李太太体谅我年纪小,给的文件不是太难。”
李太太不太懂英文,可她看得懂,一手好字工整无比,再看另一张,上面的英文写得花俏美丽,跟纸上印的差不多。
“等晚上我先生回来看过,明天再给你答复。”
“那夫人,我下午再过来。”
告别了李家,她又去了圣格兰德中学。
在周边转了一圈,再没看到昨天那个卖甜汤的妇人,她问了几个人,倒是打听出她家的情况和住址。
吱吱从学校的花坛里钻出身子,小跑着到她身边,“你说得倒是不错,江明雅脾气火爆,跟卖甜汤的人吵了起来,正巧密斯林听到了一些,又在她的书包里发现六芒星吊坠,才有了这次的事情。”
因为事情闹得大,所有的教会学校都不收江明雅了,正在读圣约翰大学的江家大少爷差点受了无妄之灾。
“走吧,我们去一趟江家。”
江公馆离圣格兰德学校不远,电车十几分钟就到,悦糖心把吱吱放到藤编手袋里,这才上前去敲门。
“我是江小姐同学的姐姐,姓洪,来看看她。”
江明雅有个好朋友,洪音,是铁路衙门次长的次女,这次的事情洪音倒是没受牵连,还安稳地呆在学校。
女佣知道洪音,下意识地把面前这个人当成了洪音的姐姐,洪家长女多病,很少外出,没什么人见过她的模样。
怎么这么小,看上去比洪音还要小?跟洪音也不太像。女佣心里嘀咕,却不敢多话,去问了自家小姐。
通报后还是领她进去了,洪音在小客厅里接待她,已经接近十一点了,江明雅穿着丝绸睡衣,长发散落着,眼角微肿。
昨晚被家里人骂了,又哭了很久,早上就没起来,人也有些恹恹的。
“你是洪音的姐姐?”她有些不确定,因为洪家长女很神秘,洪音的姐姐并不住在洪公馆,所以她也没见过。
悦糖心看了眼身边的女佣,沉默不答。
“你去门口等着。”
江明雅好奇地打量她,这个人的衣着说不上有多好,特别素净淡雅,人又瘦削,面庞雪白没什么颜色,嘴唇又殷红似血,应该是涂了口红才显得有气色一些,倒符合久病之人的特征。
眼看着女佣去了门口,她才朱唇轻启,说明了来意,“我有办法让你重新回到圣格兰德,没人挑得出毛病。”
“你可以?”
“我可以。”
“洪家的势力可做不到这一点吧?”
洪家没有美国人的势力,只能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员,怎么可能改变学校的决定,除非是林督军或者许市长之类的人出面。
这次的事情要是换了林清蕾或者许语冰会平安无事吧。
说来说去,还是权势。
“不用洪家的势力,靠江家就能做到。”她唇角勾起浅笑,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华彩,比春日里的早樱还要娇艳。
“我不信!而且你也不是洪音的姐姐!”
江明雅不相信,家里人虽然责怪她,但是也动用人脉关系要去帮她复学,那么多人都不敢打包票,面前这个人凭什么有办法!
而且,她从头到尾都不敢承认自己是洪音的姐姐,身上的衣着也寒酸,十有八九是来骗钱的。
“来人,把她赶出去!”江明雅有些激烈,她名誉扫地,有人就敢上门行骗,是在她最渴望的那一点上行骗,相当于给她希望又叫她失望!
“不用,我自己走。”悦糖心拿起藤编手袋,起身要走。
“要不要打个赌?”她回眸,“一周之内,被你牵连的人会复学,而你,不会。”
悦糖心走得很干脆。
她有把握,这件事令她印象深刻,前世,这一招也曾被人用在自己身上过,当时的她手足无措,是林溪岑帮她压了下去,同时自己也更受排挤。
痛定思痛,她查阅了图书馆的资料,找到了江明雅的这一桩事。
路边的馄饨摊子冒着热腾腾的烟火气,她要了碗馄饨,在老旧的黑桌椅上坐下来,用纸擦去脸上的白粉。
为了像个病人,女佣通禀的时间里,她在自己脸上抹了不少粉,这会儿擦干净露出素净的小脸,好像皮肤都能呼吸顺畅一样。
馄饨上桌,葱花香菜点缀,香气四溢,吱吱在藤编手袋里闹腾,她把吱吱放出来,馄饨吹凉了放在自己掌心耐心地喂它。
一人一口,一碗馄饨吃得干干净净。
老板想说她,发现猫并没有碰到他的碗筷也就作罢了,只心里觉得新鲜,还有这样的,跟一只猫同吃,比养孩子还要细致。
“一碗馄饨。”
她刚打算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由得一怔,是林溪岑,那人迎着她的目光很自然地坐在对面,含笑,“来给妹妹送蛋糕,刚巧看到了我家若雪。”
“它是我的。”悦糖心强调,“而且它叫发财。”
“我没答应。”林溪岑依旧笑着,弧度浅淡,抬手去摸她怀里的吱吱。
“我什么时候叫发财了?”吱吱瞪她。
“那你喜欢叫若雪?”
“总比发财强!”
一人一猫怒瞪对方,私下里吵了十几句,最后以吱吱窜出去躲到了林溪岑的怀里为结尾。
悦糖心:“”
“你什么意思?打算带它回家?”她只得坐下来,跟林溪岑讲道理,毕竟自家不听话的猫落到了别人的怀里。
“是它到了我怀里,不是我把它强按进了怀里,你确定要问我?”林溪岑一脸无辜,手里提着两块蛋糕,拆开一块,用勺子慢慢地喂它。
老板:今天可真新鲜,碰上了两个视猫如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