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灼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淌落,就这般融入了冷冰冰的河水之中。
她想到了初入上清界时,和陆音、容灭结识,似乎连冷冰冰的上清界都添了几许明润。
然后沈灼内心埋藏最深的那道身影就浮出来。
少年重伤时的面颊是苍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沈灼慢慢的贴过去自己的脸,轻轻的说道:“我不管,你要是死了,我陪你一起死。”
她想了想,认真脸:“这样才算一生一世。现在我心里面只有你,可是日子一长,现在的我就找不到了。到那时候,我变了,就会别的人。若我现在便死了,就能留住现在的自己,这样子才很好。”
有时候一个人的情绪是有延后性的,当沈灼终于接受萧雪元身子里面没有自己心爱之人。待她死了心,她才慢慢反应过来。原来许多年前,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小哥哥已经死了。
过了一年又一年,她心里那个人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倒不如自己死了算了!
水上的波纹已经渐渐变得浅淡,水面也趋于平静。
高处的纪雪君静静的瞧着,眼底流淌一抹可怕的情绪。
世人只知她因为萧雪元而不喜欢沈灼。
可唯独纪雪君知道,她没那么喜欢萧雪元。不过师弟是上清界最出色的修士,也是属于纪雪君最好的选择。
她之所以那么讨厌沈灼,是因为沈灼不懂规矩。纪雪君经营的一套无形的准则,是烘托她超然地位的基石,不可以被任何人打破。
如果随便一个下界女修,都可以随便染指纪仙子的东西,那么上清界的人就会觉得她这位仙子没什么了不起。
如果让沈灼上位成功,那么沈灼就会是上清界新的传奇,将她纪雪君衬得黯然失色。那些下界俗修更会气焰嚣张,觉得上清界出身修士没什么要紧。
萧雪元从来不会真正体谅她这个师姐。万一有个下界出身的剑修比萧雪元修为更强,甚至更得沈灼的欢心,萧雪元是否会觉得这无所谓?哼,纪雪君可是见多了因嫉生恨相互残杀的师兄弟。
说到底,这场战争只属于纪雪君自己,没人可以帮她。
死了也好,是沈灼自己去死的!纪雪君眼里蓄满了深深冷意。
她这位仙主之徒,生来便是六阴绝脉,就算以上清界的药物温养,此生也只能是半圣之境了。所以她的尊贵也必须得有别的东西加持!天赋所限,纪雪君可没有太多的选择。
就在这时,纪雪君耳边响起了箫声。
那箫声轻柔的回荡在纪雪君耳边,声音不大,却充盈在荒野之上。只是箫声是哪里响起,纪雪君却分辨不出来。
是白日里那位以箫声逼退红潮的修士?不知怎的,纪雪君心尖微微一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对方的神秘总是诱人遐思。一时之间,纪雪君觉得如若自己当真见到对方一面,说不定反而不会有这些微妙情绪了。
好奇是最诱人之物。她对萧雪元这个师弟,就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萧雪元太浅了,他虽清冷,心思却一下子可以看清楚。那么对于纪雪君这种深沉的女人,就失了那么一些吸引力。说到底,她只是把萧雪元当作自己所有物,不允别人染指而已。
此刻沉入水中的沈灼,眼皮却微微一颤。
天色将晚,太阳最后一抹余晖就此轻轻的抹去,河面浮起的透亮胭脂色也渐渐淡去,只余淡青色的水光。
脂色尽褪,天地间的景色化为一副水墨画。
唯独幽幽的箫声,如此轻柔的安抚这流淌的河水。
一些记忆也涌上了沈灼的脑海。
那时她轻轻和少年贴脸,说要随他一道死去,想要成就一段美好而纯粹的爱情。
少年手指轻轻夹起沈灼的一缕发丝,凑到唇边吻了吻。
“你这么说,我自然很感动,不过那也用不着。算了,我死了后,我瞧我的小娘子还是早些改嫁,别总是惦记我。但你这辈子都念着我,以后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仍是你心里面最美丽的白月光。哈,到时候气气他也好啊。”
那时沈灼气得想要锤他胸口,自己跟他说那么感人肺腑的话,他却仍然不正经的开玩笑。
沈灼手指戳这个坏蛋的胸口:“我怕自己移情别恋,万一你活过来又怎么办?”
他便拍拍胸口“无所谓,我是可以大度,就怕他不肯。到时候,我们可以说服他。”
这个问题,也是可以解决的。
这种不要脸的话,他也可以说出来,亏自己一开始还把他当作个正经端方的小哥哥。
她真是瞧走眼了,没瞧出对方无耻的本质。
他也总是很爱笑,就算将要死去,也不带丝毫愁苦之色。其实死去的人,很难再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