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野狗是没有觉悟的。”
置身于这座城市市心最高的黑色大楼之 迎着被擦拭得无比干净的落地玻璃窗,黑发的男子抬眼就能够看见外面的风景。坐落在它周围的五栋干部大楼,再往边上去就是高低不平的各式房屋。有住宅区 还有商业区。
这里是横滨 异能者的港湾。自从战争过后 这里聚集了无数的军队、组织,各式的能力者。每一年 横滨都有超过一千人死于单纯的异能犯罪之。
黑色发的男子,约莫三十过半,四十不到的年龄。他将椅子从办公桌后移了出来 手的“飞镖”稳稳地投在了靶子的正心。
十分。
这里充当飞镖的是一把泛着银光的手术刀。
森鸥外在过去是一名无良的医生。
属于他的人形异能,金发红裙的爱丽丝正趴在地上用蜡笔画画。有人管她叫爱丽丝小姐 也有人称呼她为森小姐。
但总归来说,她的名字是爱丽丝。
爱丽丝就是爱丽丝,这是毫无疑问的。她可以是小女孩 也可以是战斗人偶。
这都没有关系。
只要她对于森鸥外来说是“爱丽丝”就好了。
连甩三把手术刀都精准地射了红心的森鸥外哎呀哎呀无聊地叫唤着。
“林太郎烦死了。”小女孩毫不在意地埋怨着她身旁的这位统率着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太过分了小爱丽丝!”森鸥外一副悲伤的模样 矫揉造作的可怜模样根本就不让人形异能有丝毫的担心。偌大的办公室里 只有钟表转动和唯一的人类的呼吸声。
森鸥外突然觉得好无聊,他突然之间就好想死。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难道是太宰症发作了吗?
翻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的森鸥外大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轱辘着从软硬适的可折叠椅子上爬了起来,原本平整的袖口被拉出一串难看的褶皱来。
简直累死了。
怎么就没有人来给他打工呢?
森鸥外在松竹的气味里用力地呼吸了一口 那些混杂着杂念的气体又被他从口慢慢吐出。他架起脚 右手的手骨压在硬硬的下颌底下。
森鸥外对爱丽丝说,下属那边查到了了“吸血鬼”的传闻。
“总感觉不能放任这真真假假的话语四处流传。得找个人去仔细地查一查才行。”这名男子掰着手指,好像在算到底哪个人才能完美地做好这件事情。“谁让以前就有过这个事情呢?福地当年就没把北欧的吸血种全部杀光吧。”
他现在就有点像爱丽丝了,用那张有着薄薄的嘴唇的嘴巴去抱怨这个国家最强大、威信最高的男人福地樱痴。
“虽然说是歼灭了灾害的源泉,那个吸血鬼亲王还是伯爵什么的 但说到底,那家伙根本就没有证据说把对方杀掉了啊。”
“又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他的一切说辞。”
自从第一只北欧吸血鬼逃到了横滨之后,森鸥外对于这个物种的关注度就增加了。日本的吸血种们都受到猎人协会和吸血鬼学会的监管与控制,根本没办法为非作歹。就算是那些打破了制约的吸血鬼也很快就被关押进囚笼之了……
难搞的还是国外的那群听不懂本国话的野蛮生物。
“那叫也去”。爱丽丝说。她的声音好娇俏,在撒娇。她就是个善于撒娇而且被宠爱的小女孩。
“也会被累死的。”森鸥外嘟囔着说道。原也堪称港口黑手党的良心,简直是不可多得的打工人。在森鸥外那么多年的当老板经验里,对方简直是最衷心的下属。
可靠且强大。
爱丽丝才不管也会不会累死,她是傲慢的小女孩,什么都不会在意。
森鸥外思索着,“那孩子也不行,实在是太粗暴了。得找个细心的才行。”
“也不能总拜托红叶君吧,她也会过疲劳的。”
真是考虑周到的老板。他自认为。
爱丽丝终于创作完了她的“艺术品”。
“嗯!”她看上去就像是随意地、大声地嗯了一下。
白纸上有一条黑色的宛如狗一样的生物。
“不能再找一条野狗了。”森鸥外继续道。
因为野狗是没有觉悟的。
爱丽丝决定把这幅画裱到墙上去。
紫眼的男人眼睛眯了一下。
“爱丽丝亲亲换这条裙子好不好?”森鸥外一改之前那严肃的态度,用着哄骗的语气劝说眼前有着金色卷发的幼女换上他昨天刚刚买到的粉色花苞裙。
爱丽丝站在椅子上,俯视着眼前这个邋邋遢遢的大人。
“才不要。”
冷酷无情地拒绝了。
只有被娇养的女孩才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权利。
不被娇养的女孩就无法像她一样任性。
受困于当前没有可用资金困境之的另一位女孩在购买完那用于尝试的衣物后,就只剩下三天的饭钱了。她在一个月内四处打工,简直提前过上了社畜997一般的生活。囿于异世界、身无钱财的她,不得不“委曲求全”地应付各种各样的客人。脾气差的,撒酒疯的,不付钱的,让商家大出血的……
在这一个月的锻炼之后,息见子觉得自己的口才提升了不少。
她甚至还学了不少奇奇怪怪的黑话。
不过这个现在已经不是重点了。面对着散发着光亮的廉价化妆镜,她的头发已经被自己一刀剪到了下巴那里。头发长得很快,所以无须担心以后不再会有以前的长度。
由于是自己一刀咔嚓掉的,所以发尾显得有一些粗糙。
掉下来的头发装了一整个垃圾袋。
息见子盯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
在化妆打扮之前,她首先要拿到一样东西。
雪华绮晶。
那毕竟是她买来的人偶。
然而息见子没有想到,绫辻行人直接将人偶寄给了她。箱子上面有很多印章,外面里面都是指纹。
估计监视绫辻行人的一圈特工都仔仔细细地看过了。
啊,真难。她想。
在将雪华绮晶从由绫辻行人特赠的保险箱这家伙对待人偶是无比的珍贵里拿出来的时候,那条粉白色的花苞裙就像名字一样稍微展开一些。息见子顺了顺对方柔软的卷发,撩起刘海一看才发现对方的右眼是黑色的一片。
雪华绮晶的右眼又是空空荡荡,上次的那朵蔷薇花估计已经枯萎已久了。
息见子觉得得去找人偶师补一颗眼珠。
不过在那之前,必须经过多次的观察挑选才行。她不是那种会用随意的一颗珠子来充当场对方眼睛的烂主人。
所以还是先化妆。
因为那该死的身高,息见子又不得不买了增高鞋垫。森鸥外1。
绫辻行人比森鸥外要矮几厘米。
息见子不可能踩个十厘米的高跟鞋。
增高鞋垫七厘米是她的极限,随后到那三厘米……她已经听任自由了。
头发、服装、面容。
那些姿色像颜料一样被她涂在脸上,一股和“绫辻行人”的装扮退去的那种灼热的感觉再度到来了。她的皮肤、眼珠、手脚都像是蜡一样被人扔进了火炉里面,一切姿态都在无形的火重新被制作。
息见子昏迷了。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息见子望了一眼楼下的钟表铺,发现只是过去了一个下午那么长的时间。
她重新看向妆镜,里面的脸已经不是少女的脸了。那是一张男人的脸,一张忧郁的男人的脸。
息见子觉得自己的化妆技术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也许她要去拜托一下传说的超级ser白银纺。可能。
算了。
息见子对着妆镜左看右看,还是无法明白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天意吗?
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难懂的东西就是天意。被天意眷顾,或者是被天意厌弃。神仙们前往出云召开众神会议的神无月,特级咒灵无视神明的威严,洞穿了供奉着德川家康的日光东照宫。特级假想咒灵玉藻前杀死了神社内所有的巫女神子,只剩下她一个人……
息见子觉得自己的脚踝在隐隐作疼。
拥有了新形象的息见子觉得自己周身的气质浑然变化了。在打扮成那个男人的模样的时候,息见子还在思考对方尽可能完整的形象。扮演法,样貌,性格,气质,行为,言语……
息见子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无比冷漠的时常戴着假笑面具的男人。
就是身高没有对方高。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放平心情。然而天不遂人愿,立马有一件糟心事从天而降。一个重物像颗陨石一样从天上掉了下来,它砸破了本不坚实的屋顶,碎掉的瓦片与断裂的木制横梁哗啦哗啦地往下面掉。息见子被那巨大的声音震聋了耳朵,眼前也飞起一大阵雾气似的灰尘来。在响动消失之后,她朝着那坠落的重物走去。
在角落里有一堆木箱子,那是可以拿去给房东太太卖小钱的东西。像那种老太太,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捡快递盒饮料瓶什么的拉去废品站卖。明明他们也不缺这么一点小钱,但就是按捺不住之前那样的心情。
息见子深谙其道,所以也乐意将这些无用的纸箱和洗净了的空瓶留给对方。只希望房东太太行行好能让她拖几天房租。
打工人,人下人。
纸箱子们都因为那巨大的重量而扭曲变形了,胶水粘合的地方通通都爆开了,息见子觉得这些箱子卖相逐渐变差。她像只猫咪一样轻轻地靠近对方,双脚与地面接触,毫无声音。
她的脚步比猫咪更加轻盈,她的体重也很轻。男人的外貌以及她的体重,这种外表与内在形成了一种无法直接看清的微妙的反差。
等到尘土造成的烟雾因为它的重力而落在地面上以后,息见子才发觉砸穿了她屋顶的并不是什么陨石,而是一个人类。对方蜷曲着身体,看起来相当小,缩起来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一只大型的猫咪。
是谁?
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息见子的脑回路一直都不是很正常,所以她下意识认为对方是被人追杀了……之类的。k里面的白银之王就是被邪恶的无色之王从空飞艇上踹下来,砸穿了学校的体育仓库的。
息见子觉得这两个人很可能有一点像。但这也不过是她的脑内妄想罢了。
楼下传来了房东太太尖锐的叫声。她虽然是个老太太了,但声音却不小。据说,越是年长的女性她们的嗓门就越会增长,简直堪称某种不合理的人间定律。
息见子觉得自己的脑袋好痛,她身上可是只剩下三天的饭钱了,没交房租,现在还莫名摊上了毁坏屋顶的过错。息见子听见属于房东太太的那重重的脚踏声正慢慢地往楼上来,而她手上的确没有那么多钱,房子也不是她弄坏的……
息见子藏在门后,等着气势汹汹的房东太太上来的时候,一个转身绕了出去。她迅速地穿过走廊,然后动作就变得轻盈而自然了起来。她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走出了房子,并且听见了楼上房东太太的骂声。
息见子当场就跑了。
她来租房的时候还给对方看过证件,兴许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小野不由美”很可能被对方追杀。但是这房子的确不是她弄坏的,这场无妄之灾简直是让她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再说了,罪魁祸首不还在原地吗?无论是送快递还是洗碗都无所谓,像他那样子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难道做不到这样的事情吗?
不过出于愧疚心理,息见子离开之前十分肉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半的财产,放在了前台桌上。随后,她便不再是“小野不由美”这个人了。
披着白大褂的黑发男人一脸懒散地走在大马路上,他的脸看起来有些疲惫,也有些沧桑。息见子还没有好好看过这样的街道,之前成为“绫辻行人”的时候,她的路线里面可是只包括了鬼灭学院、继国家还有乐町。
提起继国家……不知道继国缘一怎么了。上一次息见子去探望他的时候,对方仍然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之,就连医生也说不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长久的照料和护理必然需要高昂的费用去支撑,缘一的哥哥严胜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别的亲戚。远亲倒是有,不过听说在东京那块,而且血缘隔得有些过于远了。稍微脑子精明点的人就不会千里迢迢跑到横滨来接收一个昏迷不醒的亲戚。钱……永远是最大的问题。
好在,产屋敷耀哉是个富裕且好心的人。对于他因鬼而受伤昏迷不是这样子的的重要的学生,他说他愿意供养对方接下来的日子。产屋敷家是非常富有的家族,他们的产业遍及神奈川、东京、爱知、静冈以及青森。他们所拥有的财产,也许普通人竭尽他们的脑力也无法想象出。
因为这个家族从千年前就存在,直到现在也存在于这片国土之上。
望着周围还算是摩登的百货大楼,息见子只觉得这个时代的时尚还是让她略微感到不适。不过既然是这个时代的风光,那么她也没有必要埋怨来埋怨去。这里是两千年的横滨,女性的地位比以前高上很多的时候与地方 。
不过女性的裁决者之类的,依然很少见。
息见子插着口袋走在街上,总觉得自己身边缺少了一点什么。她低下头,回望空荡荡的身边,这才发觉她这个s有一个极大的缺点,那就是缺少人形异能爱丽丝。
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息见子无法呼唤出性欲的生活这个异能,就连意外死亡,也是她在一阵灵感里突然就能够使用了的。难道说,必须要和原主一起使用时才能够成功吗?
想不明白。
想起爱丽丝,息见子便又想起另外一个不能动弹的人偶。
雪华绮晶。
息见子觉得自己也算是对雪华绮晶付出了一定的喜爱来。被绫辻行人所影响的那些情绪依然停留在她的脑海之,并久久没有离去。
对人偶的“喜爱”与“怜爱”。
爱情发芽增长的模样。
息见子买了个饭团后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紫宝石一样的较小的眼珠里容纳着四周的景致。公园里面都是小孩,都是过来乘凉闲聊顺便带带孙子孙女的老爷爷老太太们。
息见子慢吞吞地吃着饭团,没过一会儿夜风吹拂。一个黑色的影子像野狗一样窜了出来,她定睛一看,是一个黑衣的……“少女”。
她琢磨了一下,开口道:“是小银啊。”
港口黑手党武斗派黑蜥蜴之的杀手芥川银毫不迟疑地俯身道,“首领。”
由于周围还有许多人,所以芥川银很快就站在了息见子的身边。
她看起来只是过来拜见一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任务要汇报。出于某种想法,息见子就用满是甜蜜的抱怨的口吻说道:“爱丽丝亲亲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好难过啊,心都要碎了。”这个不要脸的年男人假意哭泣着,看起来还需要一块手帕来擦擦自己的眼角。
芥川银早就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在组织里,首领是个离开了幼女什么都做不到的废柴大人,这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了。
所以她对如今的场景见怪不怪了。
芥川银垂首等了一会儿,见男子不再说话,只是在那里抽抽泣泣,她便又鞠了一躬,说:“既然这样,属下就告退了。”呆在这里过于长久并不是什么值得让人高兴的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