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了一碗燕窝,赵嘉柔不知道林樾的膝盖跪得疼不疼,她是觉得她一直那么僵持着,身体有些发软。 玉竹让人打来热水,准备给公主敷面。林樾从她的手中接过了热毛巾,在盆里浸透,绞干了,轻轻地覆在她的脸上。 泪渍被擦净之后,皮肤发干的感觉缓解了许多,也令得她的脑袋稍微清醒一些。赵嘉柔躺在贵妃榻上,看林樾做着这些,不由得讥讽道,“林大人服侍人的手法让人如沐春风,不如,本宫让父皇把林大人赐给本宫,景福殿还缺一名内侍呢!” 他虽是给事宫掖,却是父皇身边的红人,朝中百官都要看他脸色行事,她让他到景福殿当一名内侍,赵嘉柔已经做好了承接他怒火的准备。 “公主所令,臣无不从之,只不过暂时,臣还需要侍奉在皇上身边,等臣忙过这一段时间,臣自当请命来侍奉公主!” “哼,少说这些虚情假意的话了,景福殿庙小,暂时容不下大人这尊大佛!”赵嘉柔说完,别过脸,不再理会林樾。 她想激怒他,可她所有打出去的拳头,都如同击在棉花之上,有什么意思? “请公主移榻内殿,臣才好离开!”林樾弓着身子,在赵嘉柔的榻边恭敬进言。 赵嘉柔抬起眼,从下而上看林樾,她看不清他眼中神色,只看到一张冠玉一般的脸,生得真是好啊,笔直的眉如同一柄出鞘的宝剑,长长的睫毛如同黑色的翎羽,紧抿的唇成一条线,好似在宣告这个人的薄情寡义。 赵嘉柔恨恨地起身,她原本想着,这一世和他好好相处,谁知道,这个人根本就不给她任何机会。 “林大人还真是体贴,也难怪父皇如此器重呢!” “公主请慎言,陛下乃一代明君,并非亲小人近佞臣的昏君!” 一阵风进来,林樾朝开着的南窗看了一眼,月亮已经上了树梢,直逼中天,夜已经深了。他看着赵嘉柔进了内殿,朝傻愣愣地站着不动的玉竹扫过一眼,后者吓得跳了起来,连忙朝公主撵了过去。 “气死我了!” 赵嘉柔躺在床上,她手脚有些冷,玉竹正把她的脚塞进怀里,忍不住朝公主看过去,披散在枕上的长发,因为生气而显得有些灵动的眉眼,红嘟嘟的唇,不由得劝,“公主,您以后别和林大人对着干了,林大人真的好可怕,奴婢害怕他把奴婢也弄走了。” 玉竹不由得为张小山捏了一把汗。小山是景福宫的老人了,一向对公主也很忠诚,这一次,要不是对上林大人,公主未必不能救下他。 “玉竹,我答应了小山,要护他周全的,可我还是没有做到。”这才是赵嘉柔很不安的地方,她几乎从不食言,让她说话不算话,比杀了她还难受。 玉竹把她的脚放在被窝里,开了春,虽然冷,但也不适合用暖炉了,好在捂了这么一会儿,公主的脚已经开始发热了。 “公主,今日已经晚了,就别想这么多了。明日,奴婢让人悄悄去打探一番,再想办法看怎么把小山弄出来。” “嗯!” 玉竹把铺盖抱过来,在脚踏上铺好了,她睡下来,等着公主入睡了,她才好睡。 啪啪啪! 主仆二人还没来得及睡着,殿门被拍得山响,听得到永巷之中,各种脚步声纷杂,吵吵嚷嚷的声音,隐约听得到,“快开门,快开门,奉太后娘娘懿旨,搜查各殿!” “怎么回事?”赵嘉柔皱着眉头,撑了胳膊起身来,隔着重重的帷幕,能够看得到外面漆黑的夜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到底来了多少人?“去把门打开吧!” 既然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在这后宫之中,谁都抗逆不了。这大齐的江山,终究是要从内部开始烂起的。 赵嘉柔躺在床上,一时间睡不着,但她也暂时不想起身了。 “你们做什么?这里是公主的寝殿,你们就这样想冲进来?”玉竹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哎哟喂,是玉竹姑娘,这时辰还早,难不成公主已经睡下了?” “公主可不是睡下了?永嬷嬷,原来是您啊,您进去搜什么,咱们是没意见的,只是这些公公们进去怕是不合适,公主是真的已经就寝了!” “让他们进来吧,把我移到榻上即可!”赵嘉柔披着衣服起来,站在殿门口,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来人,所有触碰到她目光的人,均是低下了头。 最终,永嬷嬷还是只带了宫人们进来,搜查了一番,最后空着手离开,走的时候要给赵嘉柔磕头,赵嘉柔避开了,“您是皇祖母身边的老人了,又是奉了皇祖母的命来的,我怎么受得起,嬷嬷这是要折煞我!” “老奴今天可是得罪了九公主,把九公主从床上挖起来,老奴粉身碎骨都不为过!” 既然不肯受她磕头,永嬷嬷亲自带人服侍了赵嘉柔躺回床上去,“要是都像九公主这般会心疼人,老奴这差事,可就不会这么难做了。” “这有什么的?难不成嬷嬷自己愿意这大晚上的折腾人?还不是为了差事,若是有人说了什么,求嬷嬷看在我的份上,就不要计较了。” 赵嘉柔给玉竹使了个眼色,玉竹出去的时候,塞了个荷包给永嬷嬷。回来的时候,她整理自己在脚踏上的铺盖,低声道,“说是太后回来,突然发现丢了几张银票,也不知道是那起子人当了耳报神,说是宫里有人夹带了银票出宫,这不,就搜起来了。” “幸好不是只搜咱们殿里,七公主那边也搜了,七公主还为这事扇了永嬷嬷一耳光呢。” 赵嘉柔勾唇一笑,前世,她那好皇姐是多么会做人,宫里上下内外,谁人不说她一声好,如今,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了呢? “听说,七公主那边,有个叫小潘子的太监,被搜出来藏了几张银票,就为这件事,七公主大动肝火,说是有人陷害她。” 赵嘉柔心头一跳,灯光下,她一双眼睛如同一个深深的漩涡一般,能够把人的灵魂吸进去,她艰难地舔了舔唇瓣,“那银票,是从哪里来的?” “谁知道呢?”玉竹不以为然地道,“公主能够找到门路换银票,兴许七公主也能呢。” 她能够找到门路换银票,十两银子换九两银票,是前世她前往大金的时候,一个随行的宫女告诉她的。那时候她们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回不了大齐了,很多宫闱阴私都说了出来,毫不避讳。 但,这种事,是不可能被赵金珠知道的。宫里,宫人太监防着他们这些所谓的上位者,哪怕是再忠心的人,也不会把这种关乎宫人们生存的事情告诉他们。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银票,说不定是从她这里流传出去的。想到这里,赵嘉柔不由得紧紧抓住了身下的被褥,全身颤抖不已,心头已是百感交集。 前世,她没有想过要给母妃送银子,也就没有兑换银票这一说,更没有太后派人搜查这一件事。但今生,到底是谁这么快在害她? 她几乎无法想象,今天若是没有林樾强行把银票带走,她会有怎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