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傻,自然看得出来那些人瞧不上自己,嫌跟自己一个媵人说话有辱身份。愿意抽空搭理她,不过也是看在她是魏国太夫人、苏卓序生母的份上罢了。有些家族还在强盛期的夫人娘子们,甚至都懒得理她,只睁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看她。
等到皇帝宣布赏赐的时候,李太夫人的腰杆终于硬气起来,脸上的神色也不复先前的郁闷,变得骄傲又神气,把顾充给看得一愣一愣的。
可李太夫人才不管她,还得意的看了看周遭别的夫人们,笑容怎么也藏不住。瞧吧!你们是正房夫人又怎样?咱们现在是平级不说,老娘一个妾室得的正旦赏赐,还比你们多!
顾充简直没眼看她,见她这嘚瑟样,又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恨不得把李太夫人嘴都给缝上。忍了一会,顾充忍不住了,低声道:“太夫人,已经谢过恩了,好好用饭行吗?”
“阿充啊,你太年轻,不懂!”李太夫人今天心情好,看顾充都顺眼多了,笑嘻嘻道:“你看她们那模样,好像耻于跟我为伍一般。可这又如何,就算她们是正房,还不如我呢!”
说完这话,李太夫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想不出不对劲的点在哪,便讪讪的看着顾充。
顾充勉强扯出一抹笑,侧首望过去:“是啊,还是阿姨命好,郎君年纪轻轻就做了从一品国公。不像我,唉。三郎都二十出头的人了,居然才是个小小的从七品著作郎,太不争气了!”
李太夫人登时脸色大变。
阿姨,阿姨。太夫人已经不知多久没被人这么喊过了。这称呼,是妾室子女对生母的称呼。
当年老国公宠她,正房又早早故去,便允许两个儿子私底下喊她阿娘。唯有顾充进门后,不论是人前还是人后,都是端着一张笑吟吟的模样,话语刻薄的喊她阿姨,对苏卓序一本正经的说礼不可废。直到老魏国公也没了,她以新任国公生母的身份被封国太夫人,顾充才改为喊她太夫人。
从七品听着不高,然苏弈弱冠之年便能做上去,就算有家世加持,也非常人能及的进阶速度,而苏卓序弱冠还没入仕呢。至于品级比较......苏卓序那从一品国公,还不是死了爹才有的。
李太夫人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抿唇笑道:“三郎这孩子,还在他岳家没回来呢?”我儿子是在任回不来,你儿子却去了岳家过年,还好意思说?
苏弈妻赵氏的母亲先前病笃,传来的消息是快不行的样子,俩人便在腊月初带着孩子回赵氏祖籍探望。恰逢大雪封路,没能赶回来过年。
“唉呀没办法,这孩子就是太孝顺了。”顾充拂拂袖子,蹙眉道:“我说他还有公务难以脱身,让阿赵一个人带孩子回去就好,可他心里着急长辈呀,这不就火急火燎的赶过去了?”
“三郎这孩子有时做事就是让人不放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
李太夫人挑了挑眉,“哦?”
顾充一脸嫌弃,道:“平常就爱买些没用的东西,去个官署回来还要在路上给我买胭脂水粉,我说我从不用外头的,又改为买糕点,烦都烦死了。”
等她终于历数完苏弈令人不放心的理由,李太夫人突然心悸,双眼死死盯着她,半晌说不出话。
酒过三巡,殿中气氛热闹到了极致,连皇帝都醉眼朦胧的打着节拍。
苏移光嫌殿中太过吵闹,吃了一个小橘子后,起身对秦国说:“外祖母,我出去走走,太闷了。”
她探寻的目光投向顾云,意料之中的,对方摆了摆手,让她自己出去转悠。出紫宸殿后,苏移光也没走远,她更不敢走远,只在紫宸门外四处转悠,赏玩落雪。
墙角有一株梅树,苏移光离得近了,便隐隐闻到一阵幽香。白雪落在枝头,将原本看起来莹白的梅花比得黯淡无光。
她信步过去,取了一朵花,从荷包里掏出小别针别在衣襟处。
宗祁一出宫门,看到的便是少女抚花而笑的场景,不由得微微出神。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苏移光含笑侧首,见是他,也愣了一下。片刻后,轻笑道:“世子也是出来透气的?”
宗祁点了点头,“是。”
“世子可真爱出来走。”苏移光歪着头,笑道:“我有一问,困扰许久,想请世子替我解惑,”
宗祁道:“十二娘但问无妨。”
苏移光的笑愈发明媚,缓声问道:“刚才在殿中,世子为何总是盯着我瞧?莫非——”
她靠近了几分,宗祁几乎要闻到她衣襟上的几缕梅香,只听她道:“莫非......世子是觉得我漂亮,所以多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