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井岁榾榾,出车日涟涟。
——杜甫《盐井》
1月29日
大年初五,迎财神。
林春芳清晨起来,照例去阳台上面练习女团舞。
她刚把YO播里攒到的两百块提现,此刻揣在银行卡里都嫌滚烫。
梦想滚烫,她亦滚烫。
只盼今天有人送她个小卫星。
小卫星是比第一天“我的哈雷”送她的那种更高一级的礼物,价值100,到手50。
金主“我的哈雷”得不到私信福利,似乎是林春芳长得特别符合他审美,仍然孜孜不倦地每天给她刷小礼物。
小礼物是5块钱的纸飞机,倒是每日金句频频。
昨天他评论,“只要妹妹长得好,一句在吗我就倒。”
YO播的规则是,只有短视频才能打赏,直播要想带货和收打赏,必须要被YO播俱乐部看上签约。
除此之外,直播只能增长人气。
林春芳那天忍痛用流量尝试了一下直播,她套餐用完,被限速成3G网速,无奈中断。
我的哈雷:对方发来了一个表情。
点开私信,是个卷发渣女的表情包配文字。
“只要妹妹冲浪速度够快,寂寞就追不上我。”
显然嘲笑她网速太慢。
林春芳回复,“我才不寂寞。”
林春芳放弃直播,一心一意录制短视频。
她已经慢慢找到节奏,光唱歌能带来的打赏太少了。
YO播上不乏唱歌好听的,里面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身材纤细,身姿盈盈,笑容甜美,活力满满地边唱边跳,满口哥哥。
林春芳不甘示弱,她自觉腿长,身材比例好。吴康总说她腰软,柔韧性极好。
时下最火的就是女团选秀视频,里面的成员们跳得好看又性感,又找了些专门分解动作的教程,她一遍遍跟着跳。
屋里窄,光线暗,前天动作太大,她不慎磕到柜子的钝角上。
不止林春芳痛,路由器直接从柜子顶滑落,砸在地板上摔成两半儿。
彻底绝了她上网冲浪的后路。
为了不让寂寞追上她,成为寂寞妹妹。
林春芳痛定思痛,把练舞的阵地转移到阳台上。
至于隔壁那个男人,她刚开始还留意着动静。
总是提心吊胆,万一隔壁那人出来,要如何作无辜而冷漠的模样,打个标准的陌生人初次见面招呼。
到大年初三,隔壁那个男人丝毫没有回来的迹象。
林春芳便放心把阳台当作私人空间使用。
现在病毒肆虐,堪比非典。
新闻里专家说了,恳请全国人民都在家隔离十四天。
林春芳除了倒垃圾就不敢出门,阳台成了她与外界唯一的接口。
除了练舞,她有时还搬把椅子出来放风,被滩城咸湿的风浸润。
不过有些可惜,没见到这位行走的泰迪究竟长什么模样。
咸楼这种平日里的“三不管”地域,因为住的都是打工族,如今管制更严。
底下路灯之间都贴上了横幅,“今年过年不串门,来串门的是敌人,敌人来了不开门”。
林春芳下去倒垃圾时候看见,凡是进出,居委会的工作人员挨个登记量体温,外地返回的一律不给进。
疫情如此,前所未有地大规模性全国休假。现在刚爆发时候的恐慌感,简直不可同时而语。
恐慌之下,无处排遣,YO播的流量一日胜过一日。
清晨的滩城,安静宜人。
海里升腾的湿润气息,本是雾蒙蒙地,然而滩城的阳光实在泛滥。
滩城的阳光若任人驱使,疫情里无人问津的滩涂上,应该早有盐农把海水引入盐田,露出被蒸干的一粒粒盐粒儿,晶莹似女人肌肤。
没有滩城方言和滩城用语习惯里特色的咸味儿相辅相成,连充斥着咸味儿的渔港鸣笛声都消失。
滩城的咸味儿黯然失色,毫无灵魂地弥漫在滩城人的呼吸里。
林春芳对着朝阳伸了个懒腰,腰肢在风中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寒意。
一鼓作气,利索地把长腿搭在防盗网上。
她这几天练舞多了,愈发柔韧。
慢慢活动开了,体温上来。
她脱下外套,把手机架在窗台,背对着栏杆开始学动作。
昨晚睡前选定了一支韩国女团舞,里面不乏大尺度和惹火动作,配上躁动感的音乐,林春芳看得都觉得面红耳热,血脉贲张。
看看人家i的面部管理,性感撩人,网友上传的原视频里弹幕一片“A爆了”“太性感了”“心脏受不了”“我可以!”
林春芳练了半个小时,额头都在冒汗。
最后一遍练完计划回屋吃早餐,便愈发不节省力气,腰部像装上了小马达,面部表情都是个性感热辣小甜心。
她早已习惯了滩城空气中的咸和湿,忽然间无端又多了一股异样气味,顺着风向飘飘而来。
林春芳没能一心二用,继续跳舞。
跟着节奏一个转身,余光中,隔壁阳台上似有个黑影。
她登时反应过来,刚才那种异样,是烟味。
脑子里还残留着节奏感,林春芳撩起头发,便和对面男人直勾勾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两个人都有些惊诧。
林春芳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剧烈运动完,呼吸还很急促,胸口仍在起起伏伏,手机里扬声播放的音乐还在尽忠职守。
她半天反应过来,先把音乐关了。
贺永安率先开口,“跳得不错。”
在猴子家蹭吃蹭喝几天,实在是没换洗衣服,猴子瘦得皮包骨,贺永安穿他的瘦版T恤,件件激.凸。
外套更是拉链都拉不上。
昨天做俯卧撑时候,撑爆了猴子一件劣质T恤,直接被猴子遣返回家。
一大早被隔壁的声音吵醒,他蒙上头还睡不着。蹦起来,随手又做了十来个俯卧撑,发泄过剩精力。
贺永安没打算偷窥。
拖鞋趿拉声儿,阳台门咣当声。
是隔壁的音乐声太大,根本没听见他出来。
他光明正大地看。
贺永安勾了勾唇,这女人是真的骚,还不消停。
除夕那天偷看他,这一大早在阳台上热舞,这得欠X欠成什么样儿。
贺永安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见她侧面身材曲线,她正在弓腰抚膝。腰塌下去,臀挺起来,黄黑的格纹超短裙下,双腿笔直修长,匀称饱满得恰到好处。
他已经认定她是个骚.货,不介意多看两眼。
这么一看,目光挺难从她腿上挪开。
贺永安来了兴致,吧嗒点了支烟,肆意打量。
贺永安腿控,他对腿有自己的审美标准。
咸楼的阳台,都是通透的,下半截铁护栏,上半截多数人都装了防盗网。
就像个鸟笼一样。
贺永安透过鸟笼看对面的雀儿,一个动作旋转过去,背对着他。弯腰扭臀,双腿像人鱼尾一样紧贴摆动,最后定格。
就那么短短一瞬间,介于骨感与肉感的恰到好处,因为在运动,又粉又白,是难得一见的美腿。
看够了腿,贺永安再往上挪,格纹裙掐得她腰像A4纸大小。
林春芳动作是对称的,很快径直朝他转过来。
瞥见他了,身体仍随音乐带着电流,甩头撩发。
亚麻色的直发甩在肩侧,最后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比想象中嫩很多,跟学生似的。
贺永安难掩惊讶。
他以为隔壁这女人,多半是个风骚站街女模样,要不也是个有点风尘气的少妇质感女人,没羞没臊偷看他的那种。
没想到她是这个模样,鼓鼓的苹果肌和水润的唇。因为剧烈运动,唇颊皆粉,面若桃花,又纯又欲的少女感呼之欲出。
她额头饱满光洁,迎着滩城清晨的阳光,细细密密的汗珠把空气刘海粘湿了。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贺永安收敛了嘴角勾起的轻蔑讥讽。
一句“跳得不错”当然发自内心。
就算骚断腿,聊上几句他又不亏。
这样的腿,还是光骚就行了,别断。
林春芳如同灵魂出窍,刚刚迷途知返。
对面那个男人,单手夹着烟,搭在防盗网之间,一条腿晃晃荡荡踩着最底层栏杆,毫不掩饰看她。
她被迫应答,单手抬起抓了团空气,“嗨。”
不知道他看了多久,林春芳尴尬情绪涌起,怏怏地想逃避。
她其实挺想质问他,怎么不早出声提醒。
但是怪不得别人,任谁一早上看见邻居在阳台热舞,都会驻足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