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还是拿起了手机。
江帆已经在公司连续加了很久的班,突然而来的工作强度让这两年闲赋在家的他真有些不习惯,尤其是肩膀和颈椎。所以做完了手头着急的工作就下了班,这会儿在家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出来之后把毛巾随手搭在还在滴水的湿发上,就收拾起衣服扔进洗衣机,静悄悄的屋子里终于有了一点声响——洗衣机的启动。
忽然空洞洞的寂寞就席卷而来了。
想起这两年每次给傅晨非洗衣服之前都要先把颜色区分开好,如今看着眼前的洗衣机里他许多件同颜色的T恤翻滚着。他想,现在不需要了。
傅晨非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没允许他往下想,手机就突然唱起了歌,他不再盯着洗衣服,去找手机接电话。
看见那人的名字一愣,任凭它又在手里响了一会儿才接通,“喂。”
“江帆,碗被我打碎了,哪里还有新的么?”
江帆回了房间,坐在床沿上一手擦着头发,一手接着生活不能自理的傅总的电话,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问题。
“上层右边数第二个橱柜。”
“好。”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电流传过来的是隐约的呼吸声,接着是对面人翻找东西碗碟碰撞的声音。要命的是,这窸窸窣窣的声音竟然一下子填补了刚才内心里空荡荡的孤单。
至于为什么,江帆没来得及抓住这一闪而过的疑惑,就有更大的疑问涌了上来,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傅晨非为什么这时候找碗?没吃饭?
江帆觉得虽然他们在闹离婚,但也没必要搞得有仇一样,便清了清嗓子,刻意轻松着问道,“夜宵啊?”
“晚饭。”
这个回答把两个人不留余地的一把扯回了这两年的婚姻里,因为他走了,所以傅总没饭吃。江帆开始后悔自己的多嘴,这话说到这,他该怎么接呢。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会脑子抽筋说出一些事后会更让人后悔的话来,比如现在,江帆张嘴就是一句,“这么晚才吃,胃好了是么。”
话音一落,对面就只有呼吸声了,碗碟碰撞的声音戛然而止,江帆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出汗,下意识地吞咽口水,看看他都说了什么。就在他打算再胡说八道一些什么覆盖掉这个糟糕话题的时候,对面的人嗓音沉沉地开了口,“你还记得。”
又是沉默。
在一阵让人窒息的手足无措的紧张之后,江帆突然平静下来了,好像是放弃了什么挣扎一样释然,语气轻缓了许多,“什么都不会做你瞎弄什么。”
放弃挣扎的是他自己的纠结,刚才那一瞬间的平静是因为他终于面对自己了,承认了。
承认就连关心傅晨非,都变成了自己改不掉的习惯。人类的惯性到底有多么可怕。
“可是我饿了。”傅总语气有些委屈,但内心有那么一丢小开心,江帆还是关心他的,终于cue到了今天晚上他这通电话的重点。
“这么大个老板不会叫外卖。”江帆又继续擦着头发。
“不喜欢,”停顿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你煮过的山药粥很好喝,我想我应该也可以。”
江帆装作听不懂傅总在说什么的样子,只是鼓励道,“嗯,我相信你。”
怕傅晨非继续说些他接不上的话,又匆匆堵住话口,“那我不打扰你了,很晚了,你弄完就快休息吧,拜拜。”说完就挂断。他不能让自己心软。
对面又被挂了电话的傅总愣了一会,叹口气,看了看自己翻出来的碗,好像是为了完成什么似的,放下手机真的去舀米,洗米,熟悉的哗哗的流水声又响在耳边了,他曾经每晚都听见这哗哗的流水声。
发呆一秒,两秒,三秒。水流声哗哗哗——
突然抬手关掉水龙头,放下洗了一半的米,拿起了手机,可手指却又生生顿在刚刚的通话记录上。
他还是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绑住江帆。江帆不是他的保姆。
最后还是放下了。
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和窗外的夜色一同沉向更深的地方了——
我不是想喝什么山药粥,我也吃过晚饭了。
江帆,我只是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