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栋就这么开始了在疗养院的工作,他对未来两年的时光并没有如何设想,就连姜一帆都兴致勃勃地开始布置办公室,盆栽都堆到了他的桌子上。
白栋很快熟悉了工作,也十分认真,但是他身上并没有那种刚毕业大学生的热情劲儿。白栋的直系上司刘主任是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头,乐呵呵的,跟病人也处得好。这天刘主任带着白栋熟悉主楼格局以及各个病房的主人,走到一段没有病房的走廊时,停了下来。走廊的窗口正对着疗养院背面,被叫做狼息的那座山。
老头掏出包烟来,抖了一支给白栋。
白栋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才意识到这里跟一般医院不大一样,似乎从未见过禁烟标志。他便接过了烟。
“我们这间疗养院也有些年头了,建筑都是殖民时期留下来的,差不多可以申遗了。一墙一砖都珍贵,舍不得往上头钉牌子。”刘主任好像能看出他的想法,这么解释道,然后给他点了火。
“还维持着也难得。”白栋说。
“可不是嘛,这种不伦不类的民营疗养院,没引进多少先进技术,医生也少,要不是有院长的朋友一直以来的赞助,我们这些老家伙连退休工资都领不到。”
“是吗。”白栋兴趣缺缺。
刘主任看看他,似乎无奈地笑了笑:“小白你的学历不错,怎么会想来我们这?”
“这挺好的,清静,压力不大。”
“我看不像,虽然你看起来跟小姜他们比,缺点朝气。但你们这个年纪的小伙子,不会只图清静。”
白栋笑了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又觉得自己会不会显得没礼貌,表情就有点僵。
“喏,我直到现在都被人叫老顽童。”刘主任突然说,并且朝白栋几乎称得上调皮地笑了一下。
“跟你同期的小姜都来问过我,狼息山腰上的那栋楼,是用来干什么的。我本打算也等着你来问,结果你这小子愣是不吭声,得,我自个儿憋不住了。”刘主任手指间夹着烟,把窗户又推开些,指着不远处快沉入夜色的那栋灰色的楼:“除了院长朋友的赞助,整座疗养院最大的收入就在那。”
白栋总算来了点兴趣,凑过去了些。
“那里头关着的,都是些别的疗养院不愿意收的病人。”老头说到这里停了停,故意吊人胃口似的瞄瞄白栋,看白栋聚精会神,才满意些。
“毕竟离这里有些距离,那栋楼有独立的食堂、诊室,由于病人的类型不同,也有独立的管理系统。我年轻时候在那边,老了干不动了,才调到这里来照顾普通病人。”
“那边是坚决是不对外开放的,我在这里工作了快30年,也没见几次外客探访。我不知道当初我照顾的那些病人,还住不住在里头……我现在调到主楼来,清闲是清闲,但我的职业梦想,其实都是在那栋楼里完成的。我每天上班,都习惯往那个方向望上一望。”
白栋看着刘主任的脸上,浮起一种望着初恋情人般的神情。
这个时候天光越发黯淡,那楼里的窗户便一盏盏亮起来,灯光是暖黄色的,但大概是秋夜雾重,看着仍旧觉得冷飕飕。
“就像年轻护士刚去到一家医院,最先领教的一定是医院鬼故事一样。我跟你说这些,不过是要你打起点精神来,年轻人的好奇心、求知欲,对工作也是有好处的。”
白栋这才明白,刘主任这是不满意他的工作态度,一时有些脸热。那老头仍旧笑呵呵的,在窗台边的垃圾桶上捻了烟头,挥挥手把烟气扫到窗外,然后把窗户关起来了。
“走吧,我带你巡寝。”
白栋最后看了一眼那幢开始被夜露包围的建筑。
因为药物原因,疗养院的病人大多嗜睡,所以就寝时间也偏早,白栋跟着刘主任巡寝结束后,刚过九点。这时候城里的年轻人大概刚刚开始夜生活,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但凤栖镇疗养院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了。
白栋回到宿舍的时候姜一帆刚刚打完游戏,正无聊地伸懒腰,见他进门,立刻精神起来。
“白栋咱们出去溜溜吧。”
“溜什么,遛狗啊。”
“嗨,要不是工资就够养一张嘴,我还真想养条狗。”
白栋坐下来,看了看姜一帆桌上用玻璃杯新栽好的一株仙人掌:“哪儿来的?”
“我去花台里剪的,拿回来吸收辐射。”
“你弄这些挺上手的。”白栋想起办公室里那堆盆栽,看得出来大部分都是姜一帆自己移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