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拿捏着,他想着说些什么避免此刻的尴尬,皇上又忽然开了口。
“如果非要跪,也得戴个护膝。在座不少人都一把年纪了,动不动就弯腰下跪是有风险的。各位有没有骨质增生的?静脉曲张的?腰椎间盘突出的?都找大夫定期检查了没有?太监侍卫们年纪轻,动不动就跪拜也就罢了,岁月不饶人,你们怎么也要为自己的身体考虑考虑。”
大臣们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竟沉默了。
那蒲业本来还尴尬地无所适从,听到这话竟莫名觉得鼻翼一酸。
原来免除跪拜竟是为了自己的身子……
皇上如此仁德,真是万民之大幸,江山之大幸。
作为前朝老臣,蒲业也不由得对李治的印象好了几分。虽然他刚登基不就,可绝对是个明君的好苗子,定能延续唐太宗的盛世遗风!
他一边暗暗感叹,一边捯着小碎步退了下去。
正在此时,秘书少监上官仪站了出来。
或许是受到了刚才皇帝关怀的鼓舞,此刻他更义不容辞地觉得该为君分忧。
于是,他不再去禀治下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反而清了清嗓子,双手抬至胸前,躬身一拜,道:
“皇上,臣有事要禀。”
这人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倒十分端方,身形魁梧,浓眉阔腮,声音一出,整个大殿都嗡嗡震。
“皇上,这关系到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希望您能听臣一言。”上官仪一脸肃容道。
听起来这事好像十分重要的样子,惹得李治起了兴趣。
他点了点头,示意上官仪说下去。
上官仪得了许可,便站直了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轻轻将它展开来,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番。
那是一条帕子,上面绣着一个红彤彤的圆。
他眉弓一挑,手里拎着帕子的一角晃了一晃。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大臣们凑近一些,眯着眼看了半天,纷纷摇了摇头。
“那就由我来告诉各位。”
话音刚落,上官仪表情中忽然显出几分若隐若现的怅然若失,他眸光垂落道:“这事儿还要从一位得道高僧谈起,那高僧是臣的挚友,可很不巧,他前两日与臣见过面后,已经圆寂了。”
说到这儿,他心头涌上一阵酸热,眼前也笼罩了一层迷蒙雾气。
一个硬汉般的大男人此刻竟泫然欲泣,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感伤。
众人知高僧殁了,他心情定然不好,所以听禀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上官仪沉默片刻,继而抬起头来,眸中生着光亮,情绪波动愈发剧烈。
“他圆寂前特意找到臣,将这条帕子交于臣,说大唐宫中有不祥之兆,若灾星不除,将累及大唐盛世,血光之灾甚至将波及皇室!”
李治满脑袋黑线,脸色一沉。
血光之灾波及皇室……这个形容让他想起了媚娘。
难道她就是上官仪口中说的灾星?
可这套把戏也太老了,动不动就用封建迷信说事,半点实锤证据都拿不出来,这样就能轻易说服众人?
他从龙椅上站起,在一片注目中缓缓踱步至台下,在映照进来的晨辉中眯了一下眼,问道:“不祥之兆?昨日朕还不小心踩坏了一朵并蒂芙蓉,胡禄也说有不祥之兆,可朕偏偏不信,不过一朵花而已,如何能影响得了人的命运?”
谁料,这话说出来,几个大臣竟都隐隐皱了一下眉,似乎惊诧于皇上竟然踩坏了那稀有珍贵的祥瑞之物。
上官仪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李治恰都看在了眼里。
他负着手在大臣中走动,边走边问:“怎么?你们觉得朕做得不对?”
众皆沉默,无人应答。
“朕告诉你们,这是基因变异的一种,虽然罕见,但也没什么奇怪的。要按你们的说法,是不是五条腿的ha蟆也是祥瑞之物?”
他停在一个大臣身边,加重了语气,问:“是么?”
那人听得一脸懵,根本不知道皇上所说的基因变异是什么,只好茫然看了看左右两侧的同僚,违心地点了点头。
“皇上,遇不祥之兆需前往感业寺拜上一拜,不可随意处置。”上官仪面色铁青,似乎对李治的做法颇有几分意见。
寻常人对自己都多有忌惮,此人却不为权势所动,引起了李治的兴趣。
他不再与上官仪说那芙蓉的事,反而目视他的手帕,道:“这件事朕已处理,不必再提。倒是你这帕子让人好奇,朕想问问你,这帕子上的图案到底是什么?那灾星又会怎样累及大唐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