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是走近愈是熟悉。
是白逸尘。
“他怎会在这里?”我心中纳闷。
见我出来,他迎了过来。夜色轻迷,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总觉得他候在那儿就是为了等着我。
两丈远近时,他张口道:“阿——”
我见他这一“阿”,仿佛接下来就要说“宿”,一颗心提了又提,紧了再紧。
他却“阿嚏”一声,只是掩着口打了个喷嚏。
是了,上午在八棱亭外他便说了,昨夜风寒入体,得了寒症。
他那边忘得畅快,我这边却记得清楚,以至于杯弓蛇影,一个“喷嚏”都想了九曲十八弯,又是以为催眠失败,又是觉得是在叫我“阿宿”。
甚至他正正经经的在树下多走了几步,也要自做多情的觉得是等我。
我看着他在那里搐着鼻,伸出两指揉捏着,心弦一拉一紧,就盘算起立时就回去替他开个方子。
这盘算来盘算去,忽然又开了窍。情之一字,确然误我不浅,我这人每度动情,总会比平时愚钝不少。
第一回是蓬莱荆桃林后见着远处船影,明明起了疑心,却被墨凉两句话推搪了过去,以至于贻误了反击外敌的最佳时机,后又险些丢了性命。
第二回便是这次,我一听清要和谁同院,冲动之下风风火火赶来芙蕖苑。其实不是真怕将自己扯成几段,而是怕好不容易将白逸尘推出火坑,陆荆再将其算计进来。
总结下来几个词:色令智昏,关心则乱,意气用事。
情者,是羁绊,是软肋,是自乱方寸自卸铠甲。难怪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大都断情绝爱。
“云姑娘。”白逸尘抱拳微微笑着,俊逸的笑脸晃得我一愣一愣。
我福了福身子。“白公子,我看你方才在树下转悠,可是在等人?”
“等你。”他道。
我蓦然抬头。想透过幕纱看清他脸上的情绪。
他却笑道:“方才过来找陆荆,侍卫说你进去不久,想着你们有话要说,便在外面等了会。”
我一颗心悬起又放下,道别后回了紫竹苑,见白石道人一人在石桌上守着棋盘。
正要从他身后的紫竹林绕过去,他忽而道:“姑娘,今日你若能赢了这盘残棋,明日我便回九霄山。”
我听了再听,确然没有听错,赶紧绕一圈坐到他的对面,对眼前那张超脱淡然的脸看了再看。
还将花寂吟霜也喊了出来,要她们共同作证,今日我要下赢了白石道长,明日他便得离开运城。
“姑娘可是怕我赖账?”他虚静一笑,当着两人的面道,“今日不管你是赢是输,我都是要走了。只不过走之前,贫道还有一些话要同姑娘说道。”
幸福来得猝不及防,以至于我杵在原地难以置信。但人到了他这种境界,决然不可能失信于人的。
我将他虚静的笑看了再看,内心狠狠奔腾了几番,暗忖他是不是搭错了哪根筋,竟明知道我要借群雄宴大开杀戒,还这么轻易就成全了我。
花寂吟霜对望片刻,又齐齐望向我,见我点头,两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