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光洁饱满的额头覆上一吻。轻轻解了他的衣衫,拿起旁边不知道谁接过来的银针,一寸寸按摩着他的肌肤,一根根找准要穴扎下去,每扎一根,左旋三圈,右旋三圈,再轻轻推深一点。
没多久,他整个人就像极了一个长满银刺的刺猬。
“用点什么药好呢?”不知谁问。
我喃喃答道。“七彩绝寰瘴,毒性烈,劲头猛,看他这样子,大约中毒半日,已然毒入肺腑了。调养将息自是来不及了,只能以毒攻毒。彼岸花一钱,蛟龙肝一钱,曼陀子半钱,无寰草两根,鹤顶红五钱,无根水三碗,徐火慢熬两个时辰——。”
…
金凤殿前,师父一剑结果一个差些被我放走的探子,带我上了蓬莱之巅,在碧海潮生高高的俯瞰着漂浮在海上的蓬莱。
眼下风景如春,山河如画。
她睥睨四方,傲然道:“云儿,你看这蓬莱,一砖一瓦雕龙刻凤,一亭一殿巧夺天工,老老小小锦衣玉食,与世无争,都是你我的子民。陆地上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假仁假义的称我们为邪魔歪道,却一个个对这里的金砖玉瓦、绝世神功虎视眈眈,只是苦于找不到来蓬莱的路。今日你放过一人,他日他就能带更多人来这里烧杀抢掠,血洗蓬莱。”
我似懂非懂。
她又道:“云儿,作为蓬莱天女,日后的蓬莱阁主,你切莫妇人之仁。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蓬莱的残忍。”
她令人从水牢中提来些陆上来的探子——老的,小的,男的,女的,盯着我一个个剜筋剔骨剥皮,直到我能熟练的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被关了三日禁闭。
碧穹也在所难免的替我挨了五十记玉鞭,身上的血连衣服都渗透了。
一切皆因我的一念之仁。
良心,的确是害人的东西。我的世界不该有自己的是非对错,只能有蓬莱的荣辱成败。
我在森森白骨间立了个冢,将我的惊云剑葬了进去。
自此,我云宿再无良心。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蓬莱的残忍,师父这话分毫没错。但瑶池蓬莱,并非败在我的良心,而是毁于师父的于心不忍。她当初带人逼死墨无殇夫妇并屠了飞凰山庄,就应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然“应该”并不能挽救悲剧。
不知是出自对稚子的悲悯,还是对墨氏夫妇心存愧疚,师父带回墨凉并收为首徒,多年来师悉心教导倾囊相授,还请遍名师多方栽培,成就了蓬莱今日风光无限的大护法。
有朝一日养虎为患,墨凉在一个海风咸腥的夜晚带领一众强敌杀入蓬莱。
那一场仗,打了整整三天三夜……
“云儿,跟我走。”恍惚中师父红裙如焰满身莹光,伸着手微微笑着。
“师父—”我一瞬间泪如雨下,跑过去伸手拉她,问道:“师父,我们去哪儿。”
“去蓬莱。”师父笑得越来越妩媚,紧紧抓住我的手。
我被攥得难受,想抽开一点,她却越攥越紧,长长的红色指甲深深嵌入我的肉里,妩媚的神情瞬间变得狰狞。
耳边忽听得墨凉急急喊道:“云儿,你醒醒,云儿,云儿!”
我喃喃回道,“师兄,你听,师父在叫我们,喊我们回蓬莱。”
墨凉沉默不答。
过了良久,一滴滴温凉的液体滴在我脸上,他方哑着嗓子道:“云儿,师父死了,蓬莱没了。我们,回不去了。”
我脑中忽然划过师父沉入东海前的死不瞑目的眼,划过蓬莱连天的火光血海,划过插在我胸口上的君子剑,一瞬间泪如雨下。
再看师父,不知不觉化成了一具红粉骷髅,张着血盆大口,阴恻恻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