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却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她迅速侧过身,抬脚就朝那只手狠狠踩去,另一只脚顺势踮起脚尖,身姿轻盈地跳起来,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到一处,全压在那只焦黑的手臂上。
“喀拉——”
黑暗中的东西像是觉得疼了,发出一声高亢的怪叫——像极了那个死去的保安的声音。
下一秒,那截臂骨竟被花月生生踩碎,无力地垂到地上。
牵起尚在发懵的罗丹娴,花月沉声下令:“跑。”
*
跑!
只要跑起来,身后的东西就肯定追不上她们。
花月的听声辨人的能力很好,刚刚黑暗中的那一声惨叫跟被电梯门缝活活夹死的保安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对方只有半截身体,且还是拥有一双手的上半身,跑不起来的。
——他顶多只会在地上像动物一般爬动。
——就靠那一双像动物前肢的手。
罗丹娴脑海中一片空白之时,就只听见花月一声简单利落的“跑”,她甚至都没时间在自己的大脑里冷静地过滤一遍花月的命令是利是弊,
花月话音刚落,她拔腿就开跑。
无从选择,两人只能在摸不清方向的永恒黑暗中不停地逃命。
身前身后都是一样的墨色的黑。
电梯像是凭空蒸发了,普通楼梯也完全没个影儿。
然而等花月虚虚喘了两口气,她便眼尖地瞧见平直的、往前无限延伸的走廊右侧有一处很明显的凹陷。
那是一间没有锁门的半圆形小型画室。
花月脚尖一转,拉着罗丹娴跑了进去。
*
等花月把门反锁好了,罗丹娴还觉得不安全,专门搬来几把椅子堵在门后。
花月实在有些累了,整个人倚着黑板墙缓缓蹲到地上。
短时间内她像是参加了两次短跑,心脏负荷太重,在她的胸腔内失速一般砰砰直跳,撞的她胸口发疼。
罗丹娴刚忙活完搬椅子,回头就看见花月双手环抱住自己,蹲在地上直喘息。
手机被她倒扣在地面,手电筒的光线照亮了整间画室。
画室很小,只摆放着十几幅画架,画架上都有画板,地上放着一罐罐被拧开的颜料以及各式画笔。
画室的白墙上满是奇形怪状的涂鸦,蓝色的太阳、绿色的玫瑰、红色的草丛…一切都是颠倒却又明亮的色彩,像在刻意冲击与之格格不入的世俗,画面所传达的层次和结构、明暗、光与影,都在这一片令人陌生的大红大绿中交相辉映,
整幅涂鸦的基调过于热烈又怪诞,轻易就能抓住人们全部的注意力,却也能叫人产生不适感。
尤其是火红的热烈的草丛的颜色,像是画家不要钱一样用一桶桶颜料泼上去似的的,蜿蜒而下的色彩自然得如同流动的血液。定睛一看,红的近乎发黑的一些“草丛”中还藏着人体的各种器官油彩图:
有左右心房很清晰的心脏、布满红血丝的眼珠、被钝器砸掉一半的头骨、肌理分明的断肢…
是画家患了色盲,还是画家是个疯子?
但花月无暇再进行过多的思考。
她环视一圈,确定室内暂时不会有危险,刚放松自己挺直的脊背,就听见身侧传来罗丹娴满是焦急的声音:
“阿月,你还好吗?”
像是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她又问道:“我是说...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不用,”花月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只是心脏跳得有些快,休息一下就好。”
她这副身体相比起躺在医院那会儿,算是不错的了,好歹还能下床走路,也不用天天吃药、动不动做手术、千方百计求亲戚来帮她签字…
比起上个游戏自己走段山路也要休息一会的体质,现在她还能短时间内跑上两回,委实值得她心怀感恩了,她又怎敢怨恨些什么。
罗丹娴见状也不敢打扰她休息,只好轻手轻脚地坐在一旁候着。
但罗丹娴并不是个喜静的人,花月喜静,她却喜动,坐了不到五分钟,她便站起身来,开始在画室里走来走去。
不喜欢白墙上那些诡异的线条和色彩,地板也干净的没有一丝尘埃、除了瓶瓶罐罐的颜料再无其他,罗丹娴觉得无趣,就开始去瞧那些置放在画架上的画板。
不看还好,越看她却越觉得毛骨悚然——
画板上面全是花月的真人画像。
有花月站着的、坐着的、睡着的,甚至连花月五分钟前倚着黑板墙阖眼休息的画像。
她的每一分神态都被描的栩栩如生,高兴时眉眼弯弯的模样、生气时微微蹙眉的模样、难过时眼角泛红的模样、被拥抱时茫然无措的模样...
等等!
被拥抱?
罗丹娴仔细端详一副花月被某个男人拥在怀里的油彩画,可从画像上来看,男人的脸是背对着的,她只能看到男人宽阔的肩膀和因为过高的身高而微微弯曲的后背。
花月则是一脸茫然的被对方拥在怀里,手里还提着一盏粉色兔子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