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容翦刚抬脚,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奴才参见皇上,陈大人在御书房外有急事求见。”
容翦看了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一眼,再朝长信宫看去时,那抹青色的身影已经由宫人扶着回了寝宫。
耳边蓦然响起之前她那句‘腰好酸,腿也好疼’。
小小蛮夷之地,想来也没那么大胆子。
没再朝长信宫看一眼,他转身朝御书房的方向大步走去。
陈典这个时候求见,难道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这厢里,温窈压根就没看到宫道尽头有个人,被秋文和竹星以外头风大,进殿内歇着为由,搀扶着回去后,她就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了。
直到太医来请了脉,说是疲累所致,开几副滋补的药好生休养便无碍后,温窈才终于静下心,思考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这本书之所以分类为宫斗文,确实是以后宫众人争斗为主,也确确实实是名副其实的宫斗文,但这个‘宫斗文’的宫,并不是容翦的后宫。
因为容翦也是个炮灰。
本书的男主,是齐王容励,他是先皇第六子,也就是容翦同父异母的弟弟。
弘成帝容翦登基后,暴虐成性,实暴.政,伤天和,上不敬祖宗法度,下苛待朝臣百姓,更是对一手把他抚养大的太后不孝,在他登基八年第八年,被齐王容励举兵推翻了暴.政,顺万民之意,成为大梁新帝。
男主容励登基后,以仁孝治国,轻徭役免赋税,休养生息,除了大赦天下,还特下恩典,允许容翦后宫众妃嫔归家。
不说大梁,就是历朝历代都没哪个君主能做到这个份上,此举更是引得万民称颂。
温窈当时看书的时候,也由衷的觉得容励这一做法很赞,到底是男主,三观还是很正的。
封建礼教的女人本就很悲剧,进了宫的女人尤甚,碰上容翦这么个不进后宫还喜怒不定的皇帝,宫里的这些妃嫔更是惨。
虽然归家后,也不会更不可能再嫁,但到底得了自由,比老死在宫中好多了。
现在是弘成五年。
也就是说,还有三年,男主容励就会推翻暴君登基,她只要在这三年小心谨慎苟条小命,就可以在三年后,离开这个看似尊贵实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这么一想,温窈只觉得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骨头都不酸了,更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她现在十六岁,三年后也才十九岁,正是大好的年华,进宫的时候沙利王给她带了不少金银首饰,除去三年内可能的开支,多少能剩下些,出宫后置些田地,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可以过得自由自在。
只是,她该怎么苟过这三年呢?
思及此,温窈眉心缓缓皱了起来。
容翦她肯定是要远离的,毕竟他那个喜怒无常的性子,她可无法保证回回都能像今天这样侥幸过关,还是离他远着些最保险。
尤其是他后宫明显都不是善茬的美人们,今天在畅春园再明显不过,她想低调混日子,那些女人恐怕都不会允许,非要把她拉进后宫争斗的旋涡里。
所以,那些个美人,她也要离得远远的。
最好能让她们都忘了有她这个人。
所谓争斗,无外乎利益相关。
今儿是第一次见,她们这般亟不可待打压她,不过是怕她跟她们争宠,她现在又代表了两国之交,身份到底特殊些,她们防着她,也是人之常情,别说是她们,若自己和她们对调身份,估计也会和她们一样,在她还没有大威胁的时候就把所有可能扼杀在摇篮中。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尤其那么多双眼睛,她能防一个两个,还能防满后宫的人吗?
得让她们打消对她的顾虑,让她们认为她没有威胁……这是最难的。
远离暴君容易,毕竟容翦本就不怎么进后宫,只要她不往前凑,平日里尽可能在寝宫不出去,遇到容翦的概率就非常小。
可让一群心思百转,美貌智慧心计都在线的女人齐齐认为她不中用,不值得费心思对付,难度却相当大。
尤其原身还长了这样一张让人无法忽视的脸。
光凭这一张脸,她们就得对她多警惕三分。
因为容翦也是个炮灰,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让男主推翻上位,然后大放他的六宫,显示男主的仁善,简言之,容翦还有她们,都是工具人,所以原书里几乎没有怎么描写容翦的后宫,是以温窈对这些美人们一点儿都不了解,也不知道她们都有什么手段,会怎么对付她。
想着刚刚在湖心亭时的机锋,温窈眉心不自觉越拧越紧。
该怎么办呢?
“主子,慧妃娘娘身边的兰兮姑姑来看您了。”
思路被打断,温窈看着来回话的秋文:“慧妃娘娘身边的兰兮?”
秋文:“是的主子,兰兮姑姑是慧妃娘娘身边最得用的大宫女。”
言外之意,要好好招待,不能怠慢。
温窈心下了然,伸手让竹星扶她起来:“扶我出去。”
秋文也忙过来帮着一起扶着她出来。
绕过七折屏风,兰兮正在殿内站着,虽是个宫女,却气度不俗,当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
见她出来,兰兮冲她行了个礼:“奴婢见过温才人。”
“兰兮姑娘不用多礼,”温窈示意秋文:“劳烦姑娘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快上茶。”
兰兮颔首笑得含蓄,却不失身份:“温才人折煞奴婢了,奴婢是奉了我家娘娘的命,来探望温才人的,才人身体不适,当好生休养,这两支雪参是给才人补身子的,才人若吃完了,遣个奴才去回了娘娘,奴婢再亲给才人送来,我家娘娘说了,才人莫要想家,只管安心养身子就是。”
这番话,听得温窈眼角直抽——不过到底她还是忍住了。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更加坚定了要快点想出法子的决心,这群女人真不是一般的可怕。
她面上带着感激和不安,冲兰兮道:“劳累慧妃娘娘如此挂心,嫔妾心里实在有愧,还望兰兮姑娘替我谢过慧妃娘娘。”
说完,她冲竹星使了个眼色。
竹星愣了一下。
温窈:“……”
她心头一梗,假装撩袖口摸了摸腕子上的玉镯,竹星这才反应过来,忙取了个荷包,笑着塞进兰兮手里:“有劳兰兮姑姑亲自过来一套,我家主子请你喝茶。”
兰兮垂眼笑笑,道了声谢,把荷包收了。
秋文正好端了茶水进来,兰兮忙道:“奴婢还要紧着回去听娘娘差遣,今儿各宫主子都在畅春园,诸多事要忙,奴婢多谢才人体恤。”
温窈自然知道她定然不会留下喝茶,让秋文上茶不过是面子工程,她起身道:“那就不耽搁兰兮姑娘了,秋文你去送送兰兮姑娘。”
秋文马上应了一声。
兰兮冲温窈行了个简礼就退出去了。
兰兮一走,温窈脸上的假笑也淡了几分。
竹星捧着兰兮刚刚送来的两支雪参给温窈瞧:“主子,这两支雪参看着成色很好,慧妃娘娘还是关心主子的。”
温窈看了眼傻白甜竹星一眼,有些糟心。
瞅瞅慧妃身边的兰兮,再瞅瞅竹星,简直没法比。
见温窈不说话,竹星一脸不解:“主子?是、是不舒服吗?那还是快些回去躺着,太医说了,要好生休息,不可再劳累……”
说着,她忙放下雪参过来扶温窈回屋躺着。
看着竹星满是担心的小脸,心道,傻白甜就傻白甜罢,至少待她是真心的,总比通身的心眼让她睡不安生要强百倍。
温窈拍了拍她的手:“我没事,别愁眉苦脸的啦。”
竹星怔了下,眼睛不自觉就红了,小小声道:“姑娘受苦了。”
这话让温窈心头一动,还不等她抓到那丝一闪而过的疑惑,秋文送了兰兮回来了。
“主子,奴婢已经送兰兮姑娘回去了。”
温窈嗯了一声。
秋文看了眼桌上的雪参,问温窈怎么处置。
温窈吩咐道:“先入库罢。”
秋文应了一声,就去拿那两支雪参登记入库……
“等等,”温窈转过身,想了下,又停下来,喊住秋文:“一支入库,一支拿去厨房,慧妃娘娘体恤,我也得快点好起来才是。”
说着,她满脸感激地笑了笑。
秋文不疑有他,也笑着应了句:“主子既是贵人,自然是有福的,再以参汤养着,想必不日就能痊愈了,奴婢这就去给主子煮参汤。”
温窈笑笑:“嗯,去罢。”
这边刚躺下,秋文便又匆匆来回话,说是锦嫔身边的采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