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白蒙蒙的,一线微光还藏在东边云层下,燕燕在院子里来回学步,按照柳莺莺之前教她的样子,练着仪态。
东屋的窗并没有紧闭,已经四月深春了,有时候屋子里也得散散风,燕燕觑了一眼,隐约瞧见一个清俊挺拔的人影轮廓,坐在床前。
他醒了。
白清华头疼欲裂,这几天他一直在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仍旧是一个朱红曳撒的人在追着自己,但那人的脸却愈见清晰起来。
坐了一会儿,缓过神来后,白清华披衣起来。
今天是他成亲的日子,他即将要迎娶自己从小有婚约的燕燕表妹,他是白清华,一个父母俱亡,千里寻妻的路上不慎遭到山贼抢夺,受伤失忆的人。
幸得表妹家不弃,仍愿意履行婚约,燕燕表妹亦是一个热情大胆,率真烂漫,眼里有他的好姑娘。
想一想,人生似乎已经圆满了,成亲后夫妻举案齐眉,生儿育女,待稳定后他再出去闯荡,挣一份家业,日子会越过越好。
可是,为什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呢,他的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他好像忘记了很多,很重要的事情。
“表哥,表哥。”
窗下响起一道轻细的声音。
白清华将半阖住的窗子俱全打开,那张明艳娇俏的小脸蛋就露了出来。
燕燕趴在窗栏上,捧着脸问他,“表哥今儿个高兴么。”
高兴吧,应该是要高兴的,人生三大喜事,洞房花烛夜为之其一,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他应当会比谁都更高兴的。
白清华笑了笑,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高兴。”
这种刮鼻子的小举动,她小时候爹爹也常和她这样闹,燕燕脸一红,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往后这些事,也只有夫君一个人可以做啦。
燕燕不嫌害臊,一双眼直勾勾看着人,“今晚以后,咱们就是夫妻了,表哥能不能叫我一声娘子。”
这话也就亏得是燕燕能说出来,换成其他姑娘,羞也得羞死。
不过这些天白清华已经被她的语出惊人弄得见怪不怪了,轻拂了拂袖摆,负手正色道:“这得拜了堂成了亲才能叫。”
啊,好没意思,燕燕蔫了下去。
隔壁打起了第二遍鸡鸣,一束晨曦破云穿雾,洋洋洒洒落在了大地上,燕燕仰头一看,嘿一声道:“是个好天儿。”
虽然他们明面上沾着亲,成亲也只是外面骑马走一遭再回自家门,但也没有大早上两人就趴在窗户上说话的,万一叫人看见也不好,合该避着点嫌,束老爹将人赶回了耳房。
于是在这么一个好天里,燕燕梳起了盘云髻,换上真红褙子红罗裙,就此出嫁了。
百姓之间嫁娶免了许多繁文缛节,燕燕盖着红绸布,在喜婆的搀扶下,拜别了亲人。
即使是走个过场,但束老爹还是哭的死去活来,一旁的云老爹拦也拦不住。
云秋今日被云老爹拘在了家里,生怕他胡闹出什么事,云家只云老爹一人来赴宴。
燕燕顶着红绸布,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耳边有爹爹的哭声,小孩儿的嬉闹声,还有嘈杂的祝贺吃酒声。
她进了花轿,白清华在前头骑着大马,引着出门了。
嫁娶是喜事,选了宽敞的街道走上两遭,周围的小贩也很愿意暂时避开让出道,前面敲锣打鼓的队伍闹声不休,远远听到了声音,行人都往旁边避着。
茶楼雅间里,响起一道惊声。
“那下面骑马的,不是咱们殿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