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日绿面魔君将她虏走一事,白仙柠的记忆已有些模糊。
她的心性大约有三分先天遗传的踏实性,亦有七分遗传的挑剔性,因着挑剔的本性所控,大部分事情她其实都不大瞧得上眼,最大的兴趣都放在了研究药理一事上,对于生活细节研究不深刻,因而时常反倒活的比较糊涂。
若是一件奇事在心里搁置久了,她多半会选择性将它遗忘,因觉得与自己大致没什么干系,研究起来颇觉累心,不如去采几株草药更能使她感到心满意足,因而并不会想着将每件事都追根究底刨问个清楚明白。
所以在魔殿上,她也习惯性的没有深思绿面魔君言语间的名堂,搞不懂他究竟要对她做什么,待她终反应过来时,已是个更加糊涂状。
她的记忆前半截糊涂是因被虞阑珊下的那味后劲十足的迷药搞得有些神志不清,加之她在魔殿上与绿面魔君一番周旋很伤脑力,纵有些理不清的思路也都集中在了对白枍神身份的揣摩上,所以并不曾得来闲心担忧自己的处境。
后半截糊涂,却是因绿面魔君不晓得对她施了什么迷魂怪术,让她忘却了自我。后来回忆起来,那件事隐约是在一座极寒的密室中发生的。
密室周围是凹凸不平的冰石,场内干冷空荡。中间摆放着一口半丈长的水晶棺,棺内躺着个身穿婚服的女子。
适才瞧见那张面上浮着冰渣,苍白色的脸,她的身体陡然一僵,感觉有一股莽撞的力量侵入了她的脑部,意识仿佛突然被封存在了千年寒冰里,继而便是疲乏的困意一波一波袭来。
再之后的事,她已非她,自也就不晓得自己究竟是谁了,昏迷前只听来一句自夸:“本君这厢移魂术经年未用,所幸并未手生”。
她再次醒来是被颠醒的,头磕在一顶红灿灿的轿壁上,她抬手抚额时,在一片刺目的红色中瞧见自己体态妙俏,模样竟是个二八芳龄的女子。
罕纳的望见自己身穿一袭彩线绣制的九色蛇嫁衣,装扮好似个出嫁的形容。艰难的撑起手肘拉开轿帘,那厚重的金钗服饰压的她实在难以喘息。
外面曲艺人一首百鸟朝凤吹的是热烈喜庆,轿撵随着锣鼓的节奏左右摆动,她方才便是这么被颠醒的,直颠得她头晕脑胀,迷茫的如坠进了梦境里。
记忆……她的初始记忆便是从这段曲调欢快的红装轿撵上切进来的。
脑海里似被乱刃搅碎了重新组合在一处,她费力且迷茫的将目光投向远处,见得帘子外面白茫茫一片,却瞧不见街头人海,也瞧不见栏亭古楼,更不知载着自己的轿子要去往何处,周围飘渺的环境如同颠簸在无边的云雾里,唯有那首欢快的曲子吹得格外刺耳。
越过满天白光织成的玄界,轿夫们将她抬进一座黑瓦黑墙的宅院里,视线这才渐渐清明起来。…
她抬目从网纱盖头中眺望过去,见一位红装绿面的男子喜悦的将她搀扶下轿,面露紧张道:“遗落,慢着些,慢慢走”。
她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内心犹如个无根的浮萍,脑子里白茫茫一片,仿佛塞了团棉花,对他叫出口的这个名字感到很是陌生。
她抖着手搭在他粗壮有力的胳膊上,如同迟暮老人那般脆弱,在他的牵引下缓缓走下轿撵。
春风佛过,白茫茫的天边洒下一道光芒投在身上,她眯起眼睛,好似个病去如抽丝的状态,铺在院里丈余的红毯也觉是个漫漫长路,让她一步步走的很是艰辛,须得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倚靠在绿面男子身上才能勉强迈得动步伐。
他瞭望眼前簇簇红色布景,扶握着她的手跟腰感慨道:“遗落,这是本君当初许诺给你的婚礼,今日总算是修得圆满了”。
院里栽种的曼陀罗花吹佛出的幽深香气一缕缕钻进鼻腔里,香气过,满脑皆是懵懂。
她如同个偶人般任由他搀扶进殿堂,一众奇形怪状的人物恭迎上来,七手八脚扶着她与绿面男子拜了堂,众人吆吆喝喝的声音近在咫尺却似从天边传来一般,让她感受不到半分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