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旼知道叶小舟这回是下定了决心了,他也不多做劝慰,只缓声道:“好,我明日便送你回去。”
等景旼拉着叶小舟回到家,他也不问小白究竟被丢去哪了,只是一言不发地进了屋,而后沉默地去收拾他那压根没剩几件的衣服。
收拾好包袱后他躺倒在床上,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怅然,觉得自己这样很对不起景旼,但他真的已经受不了了,若不是现在已经天黑了,他在这里一刻也不想多呆。
他很想念他爹,想念那个狗腿的小家奴,想自己柔软的被窝,想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想自己那几个一起斗蛐蛐斗鹅的狐朋狗友,甚至开始想念书院里那位滔滔不绝的长胡子老先生。
叶小舟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属于这里,也永远不会融入这里,那个老太太和这里捉襟见肘的生活横在他和景旼之间,形成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想,只要景旼愿意送他回江南,他就有机会死缠烂打地逼着景旼留下,如果他实在割舍不下那位老娘,自己就派人把她接过来,以后好吃好喝地养着她,总不会亏待了她去。
这样想着,叶小舟就觉得心里能好受些,即便景旼说这里才是他的故乡,可这样穷山僻壤的故乡又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呢?叶小舟不明白,他们在这里,永生永世恐怕都是翻不了身的农户,还不如到江南去逍遥快活。
叶小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他睡前是合衣上榻的,而醒来的时候,衣裳已被人解了,他只穿着一身白色里衣,被裹在被子里。
身边不见景旼的踪影,叶小摸着黑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意识还未完全醒圜,第一件事便是先抄起自己昨晚收拾好的包袱,然后喊了几声:“天柱。”
屋内与屋外都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叶小舟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昨夜景旼不是说好了今日送他回江南的吗?一大早总不可能又出去做事了,那样太不合常理。
他摸索着走到门口,伸手推了一把房门,发现竟然没推动,他的脸色忽然一变,霎时间意识到了什么。
这屋门像是被什么东西横住了,任凭他怎么推都纹丝不动,平时这门瞧来分明那般不结实,但今日却变得无比牢固。
叶小舟急了,他放下怀中的包袱,一边重重地敲着门,一边喊道:“天柱,是你关的门吗?”
“说好让我回去的,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外头依然无人应答。
叶小舟继续叫喊着,喊到最后声音都发了哑,奔溃地又开始掉眼泪了:“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能食言而肥呢?我好想回家,你就让我回去吧,你放我回去,以后我什么事都依你,好不好?”
叶小舟从未这样害怕过,即便是他母亲过世的时候,那时叶夫人已病了良久,他有足够长的时间去接受,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如今,是他自以为的一切美好构想毫无预兆地轰然坍塌了。
他的肩膀都在情难自抑地微微颤抖着——那个他以为是全天下最温柔、最爱他的人,却亲手把他锁在了这间破屋子里。
这样的毫无征兆……其实是有的,只是他从来没放在心上而已,是他太傻、也太信任景旼了,他满心以为他们都是对方心中的最宝贵,但现在看来,似乎只有他在傻乎乎地既掏心又掏肺。
不过叶小舟也就仅仅沮丧了片刻,很快他便自我振作起来了。
他开始四处梭巡起屋里可用的器物,但他很快便发现,景旼什么趁手的物件都没给他留下。
叶小舟转而便将目光移向了那扇紧闭着的窗户,景旼似乎是疏漏了那处,并没有将其也封死。
他缓缓地靠近了那扇窗,心里忽然有了一点希望——再结实的窗户,那也不过是纸糊的。
在见到那扇窗户的一霎那,叶小舟心中便有一个想法霍然成形,他立刻想起了他们平时睡觉用的床板,那并不是一整块的,轻易便可拆卸下来。
他小跑到床边,揭开那洗的发白的被褥,取出床板中的一长条,随后便又靠近窗户,将那木板往那锁死的窗户上重重打去。
可惜他的动作实在是不得章法,窗户纸倒是撕开了一些,但木板上传来的震感也震得他虎口发麻。
但叶小舟此时归家心切,不但没被这点痛感所击倒,反而愈挫愈勇,继续高举着床板,一下接一下地砸着窗。
终于,那窗户被他砸开了一道豁口,外头的阳光便急匆匆地透过孔洞,跻身进来了。
叶小舟再接再厉,很快便将那窗户彻底捅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