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当兵?
晨曦自顶窗斜斜扫在李元祯的脸上,一侧面庞分明而深邃,一侧却似沾染了白霜,眉宇间俱是寒威。他高踞宝座,监视着跪于地上的这个瘦弱新兵,面色一点点化为冷白。
军中除了兵,便是带兵的各级将领,他还真打算借这次误打误撞的“立功”索求擢升?
而孟婉也有心找补,苦巴着一张小脸儿,期期艾艾道:“王爷,属下、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的爹,生了重病卧榻不起,娘的腰也不好,在家照顾着爹便不能再做其它活计……家中没了属下这个顶梁柱,一时箸长碗短,日渐拮据……”
她兀自阐述着自己对于整个孟家的重要性,而这些啰啰嗦嗦的话落进李元祯的耳里,却只有一个意思:
她还想讨要赏银。
李元祯眸色渐深,似一落不见底的深渊,他险些就要被这个新兵的贪得无厌给气笑了。
帐内良久没有任何动静,孟婉隐隐觉出气氛不对,瑟瑟发抖,悄悄抬眼想看看李元祯的面色。才抬至一半,就被他骤然掠起袍摆的动作吓得又垂了回去。
他竟起身了!
孟婉不由将心弦绷得更紧,眼珠不安地四下游动,惶惶没个落点。可这些小表情落在李元祯的眼里,就像在看一只满是狡黠心思的小狐狸,只消眼珠子稍一转动,便又能编出一句瞎话来。
厚底皂靴踩在蔓草纹的金丝线毯上,无声无息,孟婉再抬眼时发现李元祯的袍裾已就在眼前伸手可及的距离了!
她心上的那根弦似突然被人猛弹了下,直震得身子一颤,后续还有绵长的呜咽之声在心底久久不散……
李元祯虽垂眸看着她,眼中却尽是漠然,低抑的声音自喉中不疾不缓地溢出:“好,你所请求之事,本王准了。”
他看似不虞,却还是应了她的请求?
孟婉心中一喜,正想叩头谢恩,就听李元祯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淡淡继续了下去:“倒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这时候了还不忘给爹娘留下点什么,本王还以为你会更珍惜自己的小命,先求另一桩更为要紧之事呢。”
这话不禁让孟婉脸上的笑意僵住,她眨巴眨巴眼,睫羽乱颤,疑心自己听错了,“王爷,您刚刚说……属下的小命?”
李元祯缓缓蹲下身来,即便一个蹲着一个跪着,二人的高低差距依旧明显。
他眼风随意的扫过她的双眼和鼻尖,一路划向她的手,然后抬手夺下她手中充作拐杖的棍状物件。他将东西横举至她恭顺低垂的眼帘下。
“可知此为何物?”他语气平静,似是真心实意在与她共同鉴赏某物。
孟婉仔细看了看那东西,上面虽刻绘着精致花纹,但圆滑细长,看不出有何异常。
“棍儿……啊”
她不确定的抬眸看他,似在求索最终答案。
那一刻,她笃信自己当真看到了李元祯的唇角微微翘动了下,这位滇南王,居然对着她展露了个微不可察的笑容!
不可否认,若非身份的鸿沟加之性情暴戾令人不敢觊觎,否则这样俊极无俦的男子,任哪个姑娘见了都要心中发紧。
可如此要紧关头,这样轻浮的念头居然在她脑中闪过?孟婉暗恼自己的荒诞走板,迅速收敛了视线,将双眼别开他的脸,重新落回到那根平平无奇的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