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风喂着喂着,怀中的脑袋一沉,素弦心事暂时了结,喊得累了,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素弦娇贵又任性的一面,慕南风从前鲜少能见着。慕南风却丝毫不惊讶,他这个在外光鲜亮丽的师尊,本质便是如此天真。慕南风几乎难以想象,就是这样天真幼稚的人,处心积虑抚养了他百年,只为了剖出他的内丹。
怀中人睡得安稳,慕南风微微抬手,他便不满地蹭了一下,低声哼着,抱紧了不让慕南风离开。
素弦面容精致,睡着了,便安然如幼童。慕南风的食指轻点在他的眉头,揉开他眉间难过的褶,划过他的眼睛。脆弱的眼球轻轻颤着,似是被压得难过了,暖融融的,触感极佳。
只要狠狠按下去,这内心腐坏的师尊,就会体会到和他一样,被信任之人背叛的痛。
慕南风想着,忽然仰起头,笑得身子颤抖。
他笑自己到现在都下不了手,也笑素弦到现在,还能没心没肺地信他。从荒谬的望日之约,到他每一句应许……素弦竟然全都当真了。
素弦在睡梦之中,察觉到眼上的力送了,舒服了些。只是搂着他的人在颤抖,他睡得不开心了,便自力更生,白生生的双臂勾出,搂住了那人的腰,禁锢住了,不许他动。
那人似是无奈,拨了他几下,素弦脾气上来,硬抱着人不让动。那人努力了几下,见拨不开他,只好放松了身体,任他抱着睡。
素弦赢了这场小小的纷争,心情极佳,唇角微微抿着,睡得更加昏沉。
——睡得过于沉了。
素弦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仙尊呆滞地跪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地散下,掖在里衣里,俏皮地露出几缕。他眼中盛着满满的难以置信,可怜极了。
慕南风忍俊不禁,给他理好衣裳,开口唤他:“师尊。”
殿外朝阳如火,素弦怔怔地盯了许久,眨了一下眼睛,看向慕南风的时候,差点没哭出来:“今天是……”
“望日。”慕南风肯定了他的猜想,看着素弦眼中最后一抹希望熄灭,轻咳了一声,在素弦看不见的角度弯了弯唇角。
他收起笑意,手指挑起素弦藏进里衣的墨发,轻柔地放它们出来:“师尊不是还有个愿望吗?实现了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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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峰许久无人来访了,今日忽然来了一架车。
梅毓见到来人时,有些惊讶,很快笑了:“小素弦怎么来了。你来得巧,九离刚传讯说,明日就回来了,你差点被他逮个正着。”
他语气淡然,好似全然不记得前几日的事了……师兄的天罚如此严重吗。
陆九离不愿让这位大师兄和自己多接触,说他们在一起太能惹麻烦。素弦不懂,只隐约知道,梅毓的天罚和原主脱不了干系。
慕南风下了车,朝梅毓行礼,神色晦涩难明。
素弦紧随其后,想让他扶自己下去,用力过猛,一个坐不稳,差点摔了下去。
慕南风压着他的肩,让他安稳坐在铺了软垫的车厢:“地面坚硬,师尊恐怕没力气待。”
都到这种时候了,至于这么揭他短吗!
素弦气坏了,原主怎么教的徒弟,当初那么好揉的小孩,歪成这种坏心样子了!
他气得眼角飞红,扫了慕南风一眼。慕南风心中一动,没等他多看一会,素弦已收了神情,扶着车门看向梅毓:“我来给师兄赔不是……虽然你不记得了。”
梅毓听着,温雅点头:“确实记不得了,不过小素弦的心意,说什么也不能拒绝。”
素弦眼中透出清浅的笑意,转瞬即逝。
慕南风从车中取下一个玉盒,打开了呈给梅毓,里面装着两只竹篾编的小兔子。活灵活现,除了绿了点,十分神似真兔子。
素弦小时候不肯和小孩子们一起玩,独自待在家里,学了不少小玩意。修真界与他原来的世界相差很大,好在竹篾容易找,清净峰就藏着一大堆。
“前些天叨扰师兄了,以后不会了。给你一只兔子赔礼。”素弦语气平静如水,阐述着事实,“至于另一只……前些天我顶撞了宗主师兄,等他回来时,请师兄代我交给他。”
梅毓似乎察觉到不对,笑容淡了些:“九离明日就回来了,你亲自给他。”
可他没有明天了。素弦余光里瞟见了慕南风,手指紧了紧。
真到了这种时候,素弦反而平静得可怕。他素来不敢说谎的,恐怕是梅毓太过亲和了,他竟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还请师兄代我……朝他赔不是。”
这话像是透支了素弦所有与人打交道的勇气,他说完后,便缩回了车厢里。
慕南风将盒子交给梅毓,笑得恭谨:“师尊说,盒子也是好东西,送给您,不给宗主师伯。”
梅毓收下盒子,笑素弦差别对待。
仙禽拉着车绝尘而去,梅毓捏着灵气充裕的玉盒,总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