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的日常事务我已少有过问,具体决策还是要问你舅舅。”
陈老太眯着眼,听陈棠苑说完来意,慢悠悠开口。
“你刚才都听到了嘛,他们就是不想睬梅仑的人,再怎么问都无用。”陈棠苑侧坐在西班牙手工地毯上,为老太太捶腿,“可是我真的很中意那个牌子,总要飞伦敦买,多麻烦。”
“谁让他们只看上旧跑马场,陆家一早就与我们谈得好好的,先来后到,没有临时变卦的道理。”
生意场上哪有什么先来后到,无非是筹码加得够不够。
陈棠苑撅起嘴:“这是没得转圜的意思啦?”
“人家先没诚意,听说就派了个高级业务员来做代表,名字都没听过,谁知道花时间力气谈完作不作数。”
“哦……”
陈棠苑悻悻地拉长声音。
外婆虽然也疼她,但远没有外公那样不讲原则。
倘若外公还在世,今日才提一回,明日或许合作协议就签好了。
“倒是你。”陈老太的手在陈棠苑纤细的手腕上拍了拍,“应该开始打算了。”
陈棠苑知道这个打算是什么意思,默默不语。
催婚真是无处不在。
“我们也不需要你去跟谁联姻,老爷给你留了这么一份嫁妆,你看上哪家公子,别人都会对你客气担待,就依自己喜欢的来。”
陈棠苑叹了口气:“所以他们肯娶我,是为了那份嫁妆,哪怕他们根本不爱我,哪怕我又老又胖又丑陋也没关系是吗。”
“不管怎么样,他们一世都会呵护你,尊重你,这就够了。一个穷光蛋说爱你,就真的是爱你吗,不要那么天真。”
陈棠苑不服气,立刻祭出自身案例:“可是爸爸妈妈就很相爱。”
陈老太鼻子里嗤出一哼:“你妈妈就是非要与家里对着干,结果在外面吃了多少苦,你外公就是不希望你再吃苦。”
陈棠苑鼓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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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陈家最得宠的一个孙辈,陈棠苑的嫁妆是一块地。
早年陈家进军地产业后,拍下过一块位于九龙南端的大型地块,风水与地理都绝佳,地势平坦方正。
之后被陈启生以“没有好项目”为由,空置了很长一段时间。
随着周围地块被各大地产集团瓜分并发展,这个位置变得更加稀缺珍贵,各方都来频频询问,想合作开发,企图分一杯羹。
陈棠苑刚出世的时候,父母在国外的事业才起步,贫寒又忙碌,无暇多顾她。
陈启生惦记多年都没有半句问候的女儿,心疼她在外辛苦,主动示好,提出把外孙女接回港城照料。
陈棠苑的爸爸是个法国人,所以她的中文名随妈妈姓陈,名字是陈启生亲自起的。
她自幼就长得标致,性格古灵精怪,与妈妈小时候十足的像,两位老人喜欢得不得了,几乎当半个女儿在养。
后来再有人上门打听那块空置地皮,陈启生当即宣布,这是他送给苑苑的嫁妆,今后就是属于外孙女的个人财产。
消息一出,震撼全港名流界,想来结亲的豪门家族踏破门槛。
陈启生的三个儿子也震惊无比,轮番跑来哭天抢地,怨老人家偏心,这么多个孙子,没有哪个有这种待遇,一个外家反倒拿尽好处。
陈启生彻底震怒,把来人通通骂了一遍,放下话道:“当年我女儿结婚,我什么都没给她,现在给孙女,你们哪个敢有意见。”
转头又怒送太平山半山的一套豪宅,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后来陈玮芝出世,小舅妈喜上眉梢,比生了儿子还兴奋,上赶着往大宅里送,企图讨好两位老人。
又被痛斥:“怎么自己不养,她没亲生父母吗?”
是以,小舅妈恨她恨得牙痒,时至今日都意难平。
可是“得了便宜”的陈棠苑从来不开心。
从小到大,她的追求者甚众,分不清哪个真心哪个假意。
因为她那千金难买的“嫁妆”,不知道多少世家子弟被家里逼迫着向她示好,偏偏她又长得极美,谁能摘下这枝高岭之花,已经成为这个圈子里最能证明本事的竞逐。
无论喜不喜欢,都必须来掺一脚。
她内心仍然向往父母那样纯粹而浪漫的爱情,可她早已被禁锢住了。
窗边的纱帘被夜风寂寂吹拂,掀起轻盈的一角。月光透过缝隙漏进来,忽明忽暗地流淌在房间里。
陈棠苑斜搭着外婆的膝盖,笔直纤长的小腿伸在花纹华丽的地毯上,被月光映得瓷白。
陈棠苑并不是标准的混血儿长相,大部分容貌基因还是遗传自母亲东方派的婉约,但又糅合了父亲深邃的深目高鼻,瞳孔也是澄澈的琥珀色,好像缀满漫天繁星。
然而此时这双眼无神黯淡,星光尽熄。
陈老太听她接连叹了无数次气,与她商量:“你才毕业回来,港城如今也多了不少新贵,改日阿婆为你办一场舞会,你就当去玩,说不定就碰上合意的。”
“你乖乖地去,过后想弄什么喜欢牌子,都好说。”
陈棠苑不想总拂老太太的意,反正再怎么拖延也推不掉,乖巧地嗯了一声,内心开始盘算,如何自己去接触梅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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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环某地产集团总部
“庄先生,我不是没意向与贵司合作,只是这块地陈家与陆家早已联手,对这次投标志在必得,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实在插不进手。”
吴总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背过身,看向落地窗外的城景。
“吴总何不看过条件再说?”庄律森偏头抬了抬下巴。
身后助理立刻会意,走上前去,将协议放在办公桌上。
“不到最后落锤,哪里有什么志在必得,梅仑究竟有没有实力,想必吴总也清楚,我们联手,未必就落在下风。”
“算了,万一有些风吹草动,你们可以撤资,我却跑不了庙,得罪陈家对我没好处。”
“既然这样。”庄律森神情并无波动,言谈间,助理又取出另一份协议,盖在前一份上,“听闻吴总对钻石行业也有些兴趣,最近差了团队在非洲考察。”
“所以?”吴总从窗前转回头,皱了皱眉,“你们调查我?”
最近的确在考虑扩张集团业务,但他的行动分明很低调,只是初步考察,连股东都尚未知会,他们却连这个都打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