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渐亮,日光顺着窗棂投进屋子,照亮趴在窗前桌子上的小姑娘。
她闭着眼睛,安静趴在桌上,纤长浓密的睫毛一眨不眨,呼吸沉沉,睡得香甜。
“阿柔!”
咋咋呼呼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在窗外炸响。
戚柔被惊醒,蹙着眉梢揉了揉脸颊,迷迷糊糊撑起身子。
只是看清外面站着的是谁,她呆了一下,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三枝?”
“是我啊。”三枝伸手过来,顺了顺她睡得有些乱的额发,纳闷道,“你怎么睡桌子上,不去床上睡?”
戚柔这才想起什么,连忙低头,果然看见被自己睡得乱七八糟的医书。
她心疼不已,连忙伸手把皱褶压平。
“我昨晚太困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戚柔低着头,小声嘟囔道。
好不容易将褶皱压得七七八八,戚柔复又抬头,好奇地问她:“你来是做什么?”
若无事,三枝一般不会来竹林药庐的。
三枝微微后仰,朝药庐另一边的屋子望了一眼,如实道:“我娘近日受了凉,我带我娘来找倾大夫开些药,便顺道来看看你。不过你方才这是……在看书?”
感觉这话说出来也是荒谬,三枝看向她,捂住嘴笑了起来:“你这性子,居然会安分看医书?是倾大夫吩咐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戚柔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胡乱把医书一抱,小声道:“不是。”
见她似乎不愿多说,三枝也没有强求。
话锋一转,三枝忽然神神秘秘地笑道:“阿柔,你还记得万绫吗?”
这两个字唤起了她脑海中一些不好的记忆,戚柔怔了怔,抬起眼问:“她怎么了?”
“她最近可伤心得厉害呢,整日躲在家里哭哭啼啼。”三枝抱起手臂,挑眉笑道,“现在村里大伙儿都知道了她做的事情,也算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真是解气。”
只是说完,话音落了许久,却一直没听见戚柔的回应。
三枝看过去,见小姑娘睫毛低垂,思绪飞远,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个人。
“好了,我们不说她,说点好玩的。”三枝忽然想起什么,笑吟吟道,“对了阿柔,你的同心结,可是编好了?”
戚柔回过神来,噘嘴道:“没有。”
三枝不依不饶,挑着眉毛继续追问:“那你想好要送给谁了吗?”
“……没有。”戚柔迟疑一瞬,别开脑袋。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瞧见她眼眸剔透,纤长浓密的睫毛一下一下,缓慢地眨着。
“真没有?”三枝吃吃笑道,“我才不信呢。”
这话一出,不知道为什么,戚柔有些坐不住了。
她从竹凳上站起来,抿唇道:“三枝,我去洗漱了,你先过去药庐吧。”
“哎!”三枝一脸茫然,想叫住她,戚柔却仿佛没有听到,直接从另一侧的门跑出了屋子。
小姑娘桃红色的身影风一般,很快消失不见。
屋门被那穿堂风一刮,微微摇动起来,发出“吱呀”的声响。
盯着不住摇晃的屋门,三枝用手绕着绑了发带的辫子,想了片刻,忽然明白地笑了起来。
***
戚柔洗漱完,略低垂下眼眸。
清水木盆中映出一张白皙的小脸,水珠顺着下颌滴落下来,在水面上点出涟漪,一层层荡开。
忽然,她似乎想起什么,拿出怀中朱红色的同心结,唇瓣抿起,笑意俏然。
她第一次编这个,编的不算好,可是也花了好大的心思。
只是……
似乎还缺了些什么东西。
想起江抚镇那串冷白的月牙挂坠,戚柔抿了唇,眼中泛起温软笑意。
她会想办法的。
依稀有人说话的声音响起,戚柔回过神来,将木盆中的清水倒了,收拾完东西,踮起脚尖走了过去。
到了药庐外,她没有走进去,在屋门旁探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眸。
见沈倾已经诊完医,才复又推门进去。
三枝陪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坐在一旁长长的竹凳上。
妇人拍着三枝的手,正与她聊天说话,言语间提及倾大夫三个字,目光满是感激和敬仰。
因着阿询方才出了竹林,到虞水村去买东西,所以现下药庐没有其他人。
沈倾一袭白衣,背对着她,站在药柜前配药。
戚柔跑过去,轻声道:“沈倾,我来吧。”
沈倾一怔,没有拒绝,任凭她将他手上的药方拿走。
他退了几步,站在旁边,垂眼睨着她抓药,眉梢轻扬。
戚柔倒是还没反应过来,拿着药方翻来覆去几次,终于把药方拿正。
药方上的字迹清隽飘逸,一笔一划皆暗藏力道,当真好看。
可她来不及欣赏,念及什么,先傻了眼。
等、等一下!
她只顾着帮忙,却忘了,有些字她还没认全呢!
这下怎么办怎么办?
三枝和妇人还在隔间等着,戚柔知道不好耽搁下去,犹豫半晌,还是求助地看向沈倾。
她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眸,果然瞧见那双眼中浅淡的笑意。
戚柔憋了口气,很识时务地放弃。
她走到他身前,指着药方上的草药名,低声问道:“沈倾,这是什么啊?”
沈倾扫了药方一眼:“苍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