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半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戚柔以为自己被彻底无视了。
然而,下一瞬——
“沈倾。”那人淡声回答道。
他的声音清润微冷,如清泉玉石般悦耳好听,是很舒服的嗓音。
原来他叫沈倾。
对方说了名字,礼尚往来,她也应该介绍一下自己。
戚柔想了想,乖乖开口道:“我叫戚柔,你可以叫我阿柔。”
说完,她又有些纠结地嘟囔了一句:“你救了我,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不需要。”沈倾淡声说着,将最后一株草药放好,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啊,什么?”戚柔呆了一瞬,回过神来,连忙跑到他身前,“不行不行!你救了我,我该报恩的!我们江湖上的人啊,都是有恩必报……”
竹屋另一边,一条潺潺的小溪穿林而过,沈倾越过她走到溪边,半蹲下来洗手。
冷白无暇的衣裳垂坠下来,在地上铺出一道月影。
“不是我要救你。”沈倾道。
他没有看她,随手撩起冰凉的溪水。
那双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却并不孱弱的,十分有力遒劲。
可以轻轻松松地把她拎起来。
戚柔盯着沈倾的手看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啊?”
她有些茫然:“那是为什么?”
沈倾眉眼低垂,将手上的泥沙洗净。
即便是这样的动作,任他随意做来,竟也是从容不迫的风雅矜贵。
“当时是你扯着我,不让我走。”他缓缓道。
是……是她扯着他不让他走?
霎时间,小姑娘面上微不可见地闪过浅浅红霞,只是脸颊灰扑扑的,不怎么能看得出来。
“那、那就算是这样。”戚柔心虚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你也确实没有丢下我啊……”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点伤心。
沈倾冷漠得拒人千里之外,似乎从头到脚都在抗拒她,难道是因为嫌弃她吗?
小姑娘恹恹想了片刻,却想不出什么名堂。
她转过身,在溪边抱着膝盖蹲下,低头看向溪面——
伴随着她的动作,清凌凌的溪水中,映出了一张灰扑扑的小脸。
那张脸除了一双眼睛,完全看不出其他五官,就如同一幅正常的画,被漆黑墨水染没了大半部分,简直难看得人神共愤。
戚柔:“……”
好吧,难为人家要对着这张脸说话,她自己也嫌弃自己。
戚柔叹了口气,低落地咬住嘴唇,在溪水边的草地上坐下来,抱住膝盖。
她没有说话,盯着潺潺流动的溪水出神了一瞬,终究还是抑制不住骨子里的渴望,仰起头来,近乎祈求地出声问道:“我可不可以留下来?”
沈倾洗干净了手,起身准备进屋熬药,听见她的话,步伐一顿。
他低头瞥她一眼,清隽的眉皱起:“你想留下?为什么?”
这话似乎触及到了她的伤心事,戚柔低垂下眼眸,思衬半晌,终于低声道:“我……我无处可去。”
“我是个没有家的人。没有人关心我,甚至可能连我哪一天失踪了,也没有人会知道。”
她抬起头,小声地、缓缓地说着:“是你救了我,如果没有你,我也许就这样死掉了。你让我留下来帮你做事,好不好呀?如果哪天你不高兴了,我随时都可以走。”
“我可以帮你做饭,帮你洗衣服,收拾屋子,还可以帮你做好多好多事情。”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什么都会的!”
戚柔说完,便缩了回去,如同一只怯生生的幼崽般望着他,生怕什么时候就被人抛弃掉了。
沈倾没有直接拒绝。
他沉默半晌,却轻轻笑了:“我不需要这些。”
这话是变形的拒绝,戚柔听明白了。
她没有气馁,站起身,在竹屋里外绕了一圈,又回到沈倾身前,仰着头看他。
“你是药师,是大夫,对不对?可是你只有一个人。”
她很认真地掰着指头数:“一个人要做的事情很多的。你要采摘草药,还要应付病人,平日琐碎的事情一定都没有时间做,这时候就需要另外一个人来帮你,其他的事情我都会做呀……”
“我很好养的,还不要工钱。”戚柔细声细气地说着,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模样,漂亮的大眼睛忽闪着,瞳孔漾出澄澈的笑意。
沈倾终于没有再说话。
他盯着她,眼神深沉晦暗,仿佛想透过她的眼睛,看清她的真正心思。
见眼前的人许久都没有回应,戚柔原本期待的心愿散去,眼中原本熠熠闪烁的光也渐渐黯淡下来。
就在她即将要放弃的前一秒。
沈倾道:“进来。”
啊?
小姑娘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是……是她想的那样吗?
见沈倾已经走进竹屋,戚柔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没想太多,她小步跟上去,跑进竹屋,不远处井然有序摆放的药柜映入眼帘。
剔透分明的大眼睛随即迟疑地皱起。
四周漂浮着幽幽的药香,戚柔看着走进里间药房的沈倾,轻声问:“你要做什么?”
沈倾从木架前拿过一个木制的药箱。
宽大的冷白衣袖如流云般,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映出一片清冷的颜色。
见沈倾打开药箱,却没有回答,戚柔好奇心上来,踮起脚尖,往里看了一眼。
数十根泛着冷光的银针排列整齐,在一众药罐中显得格外夺目,简直要直接闪瞎她的眼睛。
偏偏,就在下一瞬,微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波澜不惊的意味。
“给你上药。”沈倾眼眸微抬,轻描淡写地睨她一眼。
小姑娘有一瞬间的茫然,盯着沈倾看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
他、他他他……他是要让她脱衣裳吗?!
意识到这个之后,小姑娘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她一把捂住胸口的衣裳,带了点儿哭腔,咬着唇瓣,摇头道:“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