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蒹葭见着周围人的反应,立时察觉自己的面纱掉了,忙拾起来准备戴上,哪晓得,手却被突然起身冲来的赵芣苢捏住,还一把夺了自己的面纱。
“你是谁?你不我姐姐!”
赵蒹葭奇道:“我不是你姐姐那我是谁?妹妹,你难道为了一个男子,连姐姐都不认了?”
赵青烽陡然走过来,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将衣袖掀开,只见一段皓臂上,一枚新月形的粉色胎记赫然显现出来。
“真的是葭儿!”赵青烽激动道,“可是葭儿,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看着自己突然大变的女儿,竟依稀还辨出了几分她亲娘当年的模样。
赵蒹葭不解:“我变成了何样?”
接着,她便听到周围人的话语:
“这哪里是第一丑?这分明比第一美还美啊!”
“是啊是啊,看来传言有误啊!”
“不一定是传言有误,或可能是死而复生改变了体质?听过一种叫破茧成蝶的先天灵髓么?”
“是了,那种先天灵髓,向死而生!”
“可那种先天灵髓千年不遇啊,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姑娘能拥有的?”
……
破茧成蝶?赵蒹葭一时迷茫。
却见前未婚夫季元佐走了过来,看见自己的脸后,眼中立刻放出惊艳的光彩:“葭……葭妹!你怎么这个样子了?”
厉若兰道,“瞧瞧,这脸蛋,多合适做我的亲传弟子呀,”又向赵青烽道,“你不若测一测她的先天灵髓?”
赵青烽道:“从小到大测过无数次,都是没有任何一种灵髓,不适合修炼。”
厉若兰摇着扇子,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你如今再测一测,或可能有惊喜哦!”
赵青烽望向殿外的天光,“今日时辰已过,只有明日午时前往流云谷测验。”说完,又向赵蒹葭道,“葭儿,你且下去歇息,明日爹爹带你去流云谷。”
赵蒹葭也不想再逗留,她急着回自己房间找镜子,便顺着赵青烽的话道:“既然妹妹的订婚宴我已参加过,也没有遗憾了,妹妹,佐郎,祝你们百年好合。”说完,便向众宾客行礼,退出了大殿。
众人望着那一抹匆匆离去的浅碧色身影,竟一时不舍得挪开目光。
赵芣苢只觉那颜色十分讨厌!她总爱穿那个颜色。
赵青烽见大女儿走了,忙招呼宾客们重新落座继续吃酒,宴席继续,大家又开始把酒问盏,只是这各中之人,有那么几个,心态已经不同。
这厢宴会继续,那厢赵蒹葭已经匆忙循着自己以往的房间而去,她打开房门,一股浓重的灰尘扑面而来,内里的陈设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铺满了一层灰,各个角落结了些珠网。
她不禁苦笑,只不过才一个月没住,就成了这副凄凉模样,当真是人情冷暖。
她也不再多想,径直朝自己的梳妆台而去,那里没有立镜。她以前从来不会照镜子。
她翻箱倒柜一通乱找,好不容易找到她藏了许久的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以往,她从未拿出来过。
她把小铜镜捏到手中,心突突地跳着,她一直害怕照镜子,这是她生平头一次,这样主动地拿出镜子来。
铜镜缓缓移到面门前,光滑的镜面上,一张女子的脸渐渐显现:
肌肤莹润光洁,明眸若珠,带着些怯,却更显得楚楚动人,唇色浅淡,看着像大病初愈一般,气色不是很好,可就是那样的浅浅淡淡,却更多添了几分纤柔可亲……
关键是她的皮肤,原先那晦暗的,无光的,长满坑坑凹凹的皮肤,如今竟似白玉髓一般通透,白皙。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将镜面放到自己的衣衫上揩了揩,再次移到眼前。
她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她死而复生还连带变漂亮了?
她捏着镜子一会儿看看自己的脸,一会儿又看看梳妆台前的窗外的一格青天,恍惚了许久,直到日暮渐渐落下。
伴随着天边的夕阳西下,宴会也逐渐散场,修士们大多数飞遁下了山,去山下的扶桦镇住下了,只余十来个各宗宗主仍留在主峰上,赵青烽一应将他们安排进了后院西厢的客房里住下。
大小姐死而复生的消息震撼了整个仙乐宗,上上下下的弟子们陆陆续续都跑去赵蒹葭的院子看她,当见到她那张今非昔比的脸蛋时,一个个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
赵蒹葭看着自己的院子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其中不乏从前与她交好的几个师兄师弟,内心也是激动不已。
这边热热闹闹,分外欢愉,而一墙之隔的另一边院子,却显得冷冷清清,寂静无聊。
赵芣苢不安地在房间里踱着步,焦急道:“娘亲,你说姐姐怎么就复活了?关键还变得那样漂亮!你瞧见没,今日订婚宴上,元佐哥哥见到姐姐面纱落下后,那眼神都直了!”
李氏拿着锉刀闲闲地挫着指甲尖:“你莫要晃了,为娘眼睛都花了!”
赵芣苢这才停下来,跑去拉住李氏的手臂:“娘亲,你别弄你这指甲了,你听,隔壁院子好不热闹啊!”
李氏抬眼看看自己慌慌张张的女儿:“热闹就热闹呗,一只被宰的鱼突然活了,怎么,还不允许别人去看个稀奇?”
赵芣苢噘着嘴:“可是…可是女儿就是郁闷啊,那个丑八怪如今那样漂亮,看着就叫人心里十分不安。”
李氏抬眉看看她,见她俏生生的脸蛋气得通红,摇头叹道:“或许这是命吧,从前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爹的,可是那丫头的娘一出现,你爹竟转头娶了她!如今她那般的样貌,倒是真有她娘当年的风采。从前我被她娘压一头,如今我的女儿,看来也要被她的女儿压一头。”
赵芣苢愤愤道:“娘亲!你怎可如此说?你自己当年比不过人家,怎知我就比不过姐姐?”说着,就跑出了房间。
她一路跑着,路过隔壁的院子时,下意识驻足远远地看了一眼,只见那众星捧月的热闹里,她的姐姐,一身浅碧色的裙裳,笑得好不明媚。
呵,真是刺眼!
可接下来,她还看到了更刺眼的一幕。
一众宗门弟子中,一个身穿夜蓝色衣衫的男子正兴冲冲地挤到赵蒹葭面前,他的眼中,似乎含着某种闪光的东西正望着赵蒹葭,他张嘴说了句什么,人声太嘈杂,赵芣苢隔得太远,听不到。
但紧接着,其余弟子却笑闹着开始起哄,有人高声说了句:“季师兄,你可有我们小师姐啦!”
又引得一阵轰笑。
赵芣苢实在听不下去,一把揪下身旁花盆里一朵开得正妍的红色山茶花,丢到地上捻了两脚,愤然而去。
赵蒹葭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妹妹方才立在她的院子一角看她,她忙着与前来同她道喜叙旧的同门们说话聊天。
这或许,是她的院子最热闹的一次。
天色黑下,人们渐渐散尽,她总算可以休息了。回到房间,刚准备将房门关上,就见着一身水红色纱裙的赵芣苢,踏着薄薄的月色走来。
她手里端着一只托盘,托盘内放了美酒佳肴,赵蒹葭看着她,眯了眯眼。
“姐姐,芣苢做了些小菜,咱们姐妹二人叙一叙吧,白天时你这里人太多,我都挤不进来。”赵芣苢已经走到赵蒹葭近前。
赵蒹葭笑起来,将妹妹迎了进去。两人都各自不提及大殿上之事,你演你的,我装我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