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二公子对于崔家放在汾阳城的锦郎和滴客很是失望,问了一时二刻,连不寂公子日常作息、喜好全然不知,空有美色但业务能力不足,先前浓浓的亵玩训导之意顷刻间败坏的所剩无几。按照崔翡对他大哥的了解,放着这么个摆设做锦郎,那么就有更厉害的狠角色埋在女公子身边。崔翡懒得跟那两个业务能力不过硬的女间者废话,打发走了之后还不忘训斥了身边的家臣一番,这种打崔鸿脸的机会还是不要轻易放过。 转眼午食时间已至,小崔大人为了不拂尚大人的面子,急急忙忙的带着大队随从赶去女公子别院。女公子的这处别院,并不在闹市,但离“公子府”却不远。远处看来门前不像寻常王府左右二狮守门,二是一对即要起舞的仙鹤。崔翡瞪着快至眼前的仙鹤,心中恶叹,就怕这别院还住着女公子的嬖童面首,那就呜呼,哀哉了。要不是,临行前崔鸿一再嘱托要去公子府的别院探探虚实,崔翡早就乐得逍遥自在,何必去戳破女公子的家门故事。 崔二公子在心中敲打着算盘,尚大人便出来相迎了,旁边站着的白衣公子甚是扎眼,在长长的一队奴仆中格外出挑,煦凉风,蒸暖意,单凭样貌便是一个清淡的风雅散人。崔翡一边向尚大人陪着笑,一边越过他目光瞥向白衣公子。 只听尚大人介绍道,“这位是硕都郡国的司空大人傅氏公子坦之”。白衣公子稽首三拜,因崔翡尚未封异姓王,便是这礼,崔二公子也觉得重了,不敢全部应下,谦谦连呼“不敢”。 傅嘉十分上道,“早就听女公子说过,年轻一代的东都公子当以崔氏青鸾为首,今日一见,小崔大人真是玉树临风啊。”马屁痕迹有些重,崔二公子阴暗心思向来深,所以不太吃马屁这一套。再说,拍马屁那是崔家兄弟御前的绝活,傅嘉的这几句,分明是班门弄斧。 崔翡笑道,“岂敢岂敢,不知傅公子家门可是岭南义兴傅氏吗?” “正是,说来惭愧,本是族中庶子,不敢擅报家门。”傅嘉是个有眼力见的,说完急忙引着崔翡入别院。 女公子别院的气派自是不在话下。过了正门,穿过廊亭,片片梅林。因是初春,虽是春天的花开了,但偶有几树绿萼挂在林间,显得与那妖艳散漫的春花不同,十分高贵超然。 崔二公子发自内心的赞叹,“这别院真是好景致,大人没少费心吧。” 尚大人虽是个太监,但是常伴天子亲眷身侧,品位自是超然,“二公子过誉了,哪里及崔家莫桑园的万分之一,这里不过是主家翁闲来打趣的地方,唯一拿的出手的便是这梅林与后院的棠木了”。 崔家的少爷们虽然很少是正人君子,但却大多喜梅,看着这梅林如山涧清泉般的平铺在一方院落,却不突兀,崔翡忍不住都要打量一番。等转至轩朗阁,这一路上奇珍异草目不暇接。 崔家家业积重,家中之物也都古朴大气,因是王侯将相的门庭,规格上都比照着宫里故意差上一丢丢,即便是有些天子不得奇珍异宝,也只能放在暗处,偷偷的过瘾,哪像这位,全然不将天子放在眼里,仅是别院就将皇后的永安宫、嘉福殿踩了下去。 尚大人虽是宫人出身,却不在意这些贵人规格上的禁止,请了崔翡入座,傅嘉作陪,待到仆从奉茶后,居然开门见山的询问道,“奴才也是唐突,不知二公子远道而来,本应出城相迎,却不想公子在驿馆处受了委屈。” 这种场面寒暄,崔二公子司空见惯,“尚大人哪里话,在下一天子常随,来到汾阳拜见女公子,本应低调,住在驿馆本无可厚非,只是怕为天子办事恐有诸多不便,想着尚大人与崔家有一段旧谊,便厚颜叨扰,给大人填了麻烦才是。” 这一段话说的滴水不漏,尚大人很是受用,“大人来的十分不巧啊,前一个月淮阳王府出了乱子,女公子急忙去太康城了。前段时间已传了王令,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大概也就是这几日了。还请大人在别院上耐心的等一等。按理女公子与大人本来就是姑表的姐弟,大人就算住在公子府的西府也是值当的,但公子府里都是女官和内眷,平时都是常大人在打理,怕是多有不便;傅大人负责的是这别院,这里真正的主子只有不寂公子一人,平时郎仕官们吵吵闹闹的事情也是有的,如果有什么叨饶大人的地方,大人就直接跟傅大人说。” 崔翡听着老太监场面上无营养的措词,内心翻过无数白眼。按照平时崔翡的性子,来硕都不住名流之所,也会去软玉之乡,死乞白咧的住进公子府别院,是他哥哥崔鸿交待的政治任务。毕竟,李皎跟崔家不是一条心的。 崔翡无关紧要的捡了几句场面话,反正做人嘛,在崔家公子眼里让别人看出你真正的情绪才是失败。不过,让崔翡比较意外的却是傅嘉。傅嘉看上去左右跟崔翡是同龄人,就算是小崔翡几岁,也不会小得太多。但文风做派十分的老练,与那尚大人坐在一起,完全看不出长幼的违和。崔翡心中暗自品评,这傅嘉公子不一般啊。 岭南三大士族,吴郡徐氏、鄢陵庾氏以及义兴傅氏。这傅氏族中还出过一位皇后,但因为是前朝戚氏的远亲,所以大启王朝用人上面十分忌讳着前朝旧宾,故意变着法的提拔吴郡徐氏压着他们一头,傅氏软弱可欺一代不如一代了。显然,傅嘉可能是傅氏族中的一个意外,无论是岭南徐氏献给皇族的弄臣,还是傅氏卖给公主的庶子,他能以女公子家臣的身份坐守外府,也算是个人物。 因女公子别院属于外府,府内住着她尚未及冠的私生子,所以不兴歌舞,只有雅乐。这接风宴吃得崔翡极度的郁闷,无小曲儿,无歌舞,无美女,作陪的是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太监,因为是崔家两代家臣,且辈份高,他不得不陪着笑脸,席间还得不着痕迹的岔开敏感话题,简直是度日如年险些怀疑人生的煎熬。 傅嘉公子似乎是看出了端倪,十分的体贴道,“小崔大人多日奔波劳累,下官整理好了羊脂苑,小崔大人是不是需要移步那里稍作休息?” 这番话崔翡虽十分受用,但因为太受用了,所以本能的提高警惕,面上感激的笑道“还是傅大人想的周到,崔某还真是有些疲倦了。” 崔翡一路上被普及女公子别院的常识,女公子的别院是以玉类为名,她自己常住的瑶琨馆,不寂公子住的是球琳阁,傅嘉的是鸡冠苑,陆霁住的是翡翠居,朱宣的是和田苑,挨下去西左门的独山室、蓝天暖阁,说到东跨院的棠木居,傅嘉顿挫了一下,最后还是提醒崔翡没事不要去那里,绕路而行。 崔翡住的羊脂苑也是在东侧,临近不寂公子的球琳阁和傅嘉的鸡冠苑。羊脂苑中和风暖絮,微微杨柳和点点繁花,看得崔翡都感觉应该在这里发生点什么的时候,脚底一滑,不等老周上前搀扶,傅嘉眼疾手快的扶住崔翡。崔二公子憨笑道,“不胜酒力,不胜酒力。”崔翡从傅嘉的身上闻到了伏季香和仟花露,崔翡给身后的老周使了个眼色,既然一定要发生点什么,不如看看到底会是什么。 崔二公子借口酒力和疲惫,躲进了珍珠纱帐,闻着别人苦心准备的伏季和仟花,心里暗骂,好歹毒的心啊,居然组个草木蛊毒来害他,只是来人不做背景调查的么,崔翡的母族汝南袁氏属于出身医家的重臣,这点草木精华还不足以起到任何作用。但是不入戏呢,你让别人的戏怎么唱下去。 一阵碎步,玉佩叮当,异香扑鼻,崔翡心想,这是个女的。 女子道,“傅公子真是胆子大,崔家的小公子也敢动。”说完,还用手指轻轻挂过崔翡的脸颊。 傅嘉低声说道,“夫人是个明白人,大崔银,小崔金,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何必要分个大小,拼个长短。何况秦安公主与我家女公子都是嫡亲的姐妹,真要分个高低?” 女子轻笑,“傅公子,我家主子最见不得女公子再次出现在东都邺城,主子们的恩怨与我们奴才无关,我们也不想惹事,就是看看崔家小公子带来了什么好东西。你既然收了淮阳王的钱,也收了惠暨郡王的钱,那就不差我家主子的这份了。“ 言毕,那女子伸手摸向崔翡的衣襟,刚刚探了进去,手却一把被人抓住。 “呦,这不是韵绮夫人,你这是要对一个晚辈做什么?”虽是这样说,崔翡的手死死的抓住韵绮夫人不放。 韵绮夫人眼见事情败露,羞愧难当,狠狠的瞪着傅嘉,“好,好,傅嘉你的好手段。” 傅嘉莞尔笑曰,“夫人,您该不介意我借了您和秦安公主这花献了佛吧。” 韵绮使下了狠劲,迎着掌风,想也未想直接照着崔翡的胸口劈去。崔翡一脚踢开,从韵绮的头上拔出一支鬓钗,直接将她的手钉在了床板上,韵绮哀嚎不断,崔翡眼中很戾未退,朝外猛喊了一声,“老周,将这要摸上小爷床的□□给剥了,留口气晚上,我要好好审审。” 傅嘉瞧见所有的一切,他知道崔家的狠绝,所谓的剥了,对女人而言,就是身体要被男人摧残至意志涣散,问什么说什么。韵绮夫人,至少也是秦安公主的女官,四品诰命,夫家是掌司大人郑横,而崔翡却全然无所顾忌,如此的羞辱她。 崔家兄弟现如今,是连秦安公主和小崔氏都不放在眼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