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奴儿冷汗如雨,伏跪在地上,身子轻颤,在脑中不住地想,皇帝知道她替嫁的事情?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没有阻止?如果是刚刚才知道,那……
接下来会如何处置她?会死吗?
林奴儿越想越觉得惧怕,几乎要不能思考了,顾梧见她这般,急道:“你怎么又跪下去了?”
景仁帝只摆了摆手,老太监梁春连忙对顾梧劝道:“皇上有事情要单独对王妃交代,王爷出去玩吧。”
顾梧固执道:“我哪儿也不去!”
老太监又另辟蹊径,劝道:“王妃不会有事的,昨日南洋那边进贡了一对儿金丝雀,生得可漂亮了,羽毛都是金色的,声儿跟唱歌一样,殿下想不想看一看?”
小孩子总是容易被新鲜的事物吸引住,顾梧顿时有些意动,老太监立即道:“来人,快领殿下去瞧一瞧。”
顾梧很快就跟着宫人走了,殿内瞬间就安静下来,宫人也都不知在什么时候摒退了,林奴儿不知景仁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是紧张,又是忐忑,但是脑子却奇异地冷静下来。
景仁帝没有立即派人把她拉下去定罪,甚至支开了顾梧和别的宫人,还有话要对她说,这是她的生机。
她必须牢牢把握住!
林奴儿心思电转,磕了一个头,道:“回禀皇上,奴婢并未拿柴府的好处,只是柴府替奴婢赎了身,卖身契在柴府,那他们就是奴婢的主子,柴府要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只能做什么。”
景仁帝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神色意味不明,久久不语,压力如山海一般袭来,林奴儿心中又开始不安起来,但是她竭力隐藏着,掌心紧握成拳,咬着牙关,硬着头皮耐心等待。
终于,景仁帝道:“这种荒唐的小把戏,他们以为能瞒得过朕?难不成朕这一病,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如聋子瞎子一般的废人了?”
林奴儿屏住呼吸,她声音微颤道:“难道……皇上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景仁帝没答话,倒是一旁的梁春轻声道:“皇上重视秦王殿下,为他娶妻冲喜,本就是极重要的事情,岂会如此轻率?是以当初刚刚定下了柴府小姐,宫里就派人去调查底细了。”
所以,从柴永宁踏入琼楼的那一刻起,林奴儿便进入了景仁帝的视线之中,而柴府却毫无所觉。
景仁帝重重咳嗽起来,梁春不再说话,连忙上前轻轻地替他抚背顺气,景仁帝咳了好一阵,才再次看向林奴儿,道:“秦王是皇后所出,除了太子以外,他是朕最喜欢的一个孩子,聪慧懂事,只是可惜,如今他这般情形……”
他的神色中露出几分惘然来,不像一个威严的天子,倒真的只是一个担忧儿子的老父亲了,林奴儿的心思急剧转换,很快,她便做出了一个决定,叩首道:“奴婢斗胆,若皇上不嫌弃,奴婢愿意随侍王爷左右,除非奴婢身死,否则必不会让王爷受半点伤害!”
景仁帝望着她,表情变得莫测,道:“秦王是朕的儿子,天潢贵胄,谁能伤害得了他?”
林奴儿声音不易察觉地微颤:“如皇上所言,王爷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空气霎时间寂静下来,就仿佛铜盆里的银丝炭都停止了燃烧,她紧紧屏住呼吸,过了好一会,才听见上方传来景仁帝的声音:“大胆。”
语气却不见动怒,仍旧是不紧不慢,林奴儿以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砖,好让自己竭力平静下来:“奴婢该死。”
景仁帝并未生气,林奴儿原本紧绷的神经霎时间松懈下来,她赌赢了。
再次爬起身来,她的双腿软得险些脱力,还是梁春上前来扶住了她,让她坐在椅子上,又奉了热茶来,笑眯眯地道:“王妃请用茶。”
林奴儿道了谢,捧过茶时,才发觉自己的手指一直在无意识地轻轻颤抖,碧色的茶水震荡出轻微的水纹,景仁帝仔仔细细地打量她,语气里带着告诫的意味:“如今你跟随秦王,须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若秦王出了事情,朕不介意让你从何处来,回何处去。”
这话令林奴儿不寒而栗,她捏紧了杯盏,低声道:“是,奴婢知晓了。”
梁春笑容可掬地提醒道:“您现在是王妃娘娘,可不能这般自称了。”
林奴儿垂了头:“儿、儿臣明白。”
景仁帝面上露出几分疲乏之色,轻轻摆手,道:“去吧。”
梁春将林奴儿送出了大殿,再回来时,听见屏风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急忙迈着小步进了内间,道:“皇上是累了么,可要歇息?”
景仁帝不答,只是看着虚空,目光晦暗:“梁春啊,你说朕还能活多久呢?”
梁春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去,道:“皇上正值春秋鼎盛,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