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朝霜你身上一股剑意环绕不去,”阿晕一边给李朝霜渡入东皇太一的温暖灵力,一边紧张问,“他真的没对你做什么吗?!”
李朝霜感到自己能控制的身体更多了,他甚至不曾注意自己什么时候平缓了呼吸,只绞尽脑汁道:
“我实力低微,就算他做了什么,恐怕也察觉不出。”
阿晕觉得哪里不对。
但他又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对。
但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那剑客,从山上跟到这里,他果然是——
——是朝霜的追求者吧!
狗情敌!
趁他和朝霜分开,跑过来秀羽毛!
心里狂骂,阿晕突然想起一件事。
“朝霜你不是去引人避难吗?”年轻鹓雏终于感到自家配偶有几分不靠谱,问,“为什么到巫庙来了?”
李朝霜咽下一口血,抬起头。
他脸色还是很萎靡,眼神却闪亮起来,还有力气朝阿晕笑,道:
“我原是想请本地巫庙主祭协助,没想到……但也正好,解决了九千九生生怨母的真身,就不怕她反扑你时殃及旁人了。”
石青:“……”
什么请杨婆协助,你上山绝对就是来找九千九生生怨母麻烦的吧!
她看破没说破,因为金发少年半是担忧半是庆幸,竟然道:
“朝霜你好厉害!运气真不错啊!”
石青:“……”
感到心里憋着一口气的石青,移开目光。
她的视线,落到朝她笑嘻嘻的小鬼们身上。
乌云已然散开,无边鬼域随着化身的灭亡一同逝去,只留下钴蓝的半边夜幕上,星子七八闪烁。
黄昏了,半边红日沉浸在浑浊但不再漆黑的明珠江中,温暖的风里,一丝丝的黑气从每个人身上弥散消失,那些在江滩上痛苦翻滚的人们,感到钻心疼痛正在迅速地好转。
但更奇异的变化,是这些小鬼。
之前九千九生生怨母强行操纵她们时,她们每个人手脚上,脖颈腰间,都浮现出带铁刺的沉重镣铐。
这些镣铐带刺的一端,深深没入她们的魂体,另一端则连着铁链,向虚空中,向九千九生生怨母的大殿中,不断延伸。
此刻,密密麻麻的铁链一截一截断裂,然后是铁链和镣铐相接的关节,然后是沉重的镣铐本身。
这些镣铐砸在地面,带着一声声悲鸣,逐渐消散。
“娃啊,是爹娘对不起你……”
“怎么就是个女娃呢?”
“别怨咱,别怨咱……”
“是你我父子缘太浅……”
随这些声音化作的镣铐散去,小鬼们狰狞的神色,逐渐安详。
然后她们纷纷回头,看向石青。
石青明白了什么,感到眼圈一热。
分别,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小鬼们仍然在唱之前那首童谣。
“女是郁郁庭前树,女是霜霜桥下骨……女是郁郁庭前树,女是霜霜桥下骨!”
她们小声合唱,身形逐渐淡去。
石青面上的神色从痛苦变成悲伤,最后定格在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上。
不管如何,她们能脱离九千九生生怨母的桎梏,是好事。
才这么想,石青听到了小鬼们尖叫声。
就见九千九生生怨母的神域随她真身灭亡而破碎,依附于他的各种鬼魅不得已重回阳世,影影绰绰出现在南桂城周围。
他们出现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身边重获自由的小鬼,要将其吞吃,好在潜逃前,最后一次补充。
阿晕已抬起手,想要施救,就听到缥缈乐声,从天边传来。
南桂城里无数人望去,便见一用孔雀翠尾羽做华盖,彗星做马的大车,后面跟着无数仙子仪仗,疾驰在天上,向这边奔来!
车上端坐一位荷衣蕙带的女神,一手提花篮,一手持长剑。
是少司命!她庄严肃穆,仅是出现,就叫鬼魅们四散逃命。
就在阿晕即将能和那位九歌对视时,忽然一纤弱无骨的手遮在他眼前。
挡住小鸟儿看少司命的视线,李朝霜自己倒是和彗星雀车上的李氏子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他似是无力,埋进阿晕怀中,埋首在阿晕肩上,低声道:
“小鸟,快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