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织书换好衣裳,重新扎好发髻,下楼用了早膳后,便往衙门处走。
长安衙门。
门口两尊石狮子含着金珠,面目狰狞。
硕大的堂鼓就摆在衙门外。
红漆白皮。
衙役门腰系佩刀,面色俨然地执于府门外。
萧朝的堂鼓,为蒙冤受苦百姓鸣,不为尘封数年的亡魂鸣。
八年前尘封归册的案件,要翻供重来,只能从上头着手。
柳织书一连三日在衙门口徘徊,久到衙役都忍不住上前来问话。
衙役:“姑娘有什么冤屈,可鸣鼓备案。周大人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什么案件都能还一个真相吗?”
衙役想了想,“是。”
“已经结案的呢。”
衙役迟疑,“翻案需要证据和时间,最好能有担保人。”
担保翻案是真的还原一个真相,不是在浪费精力和时间的无用功。
柳织书垂下眼,“好。”
*
天色初晴。
柳织书回了客栈,在看到客栈门口站着的人时,顿了顿,还是走了上去。
“宁先生。”
宁轻牙闻声喜道,“我等候你多时了,掌柜一直说你出去不在。前些日子,轻牙的一些话唐突了,实在抱歉。”
柳织书见宁轻牙似乎有什么话还要讲,轻笑,“宁先生,里头讲吧。”
“好,好。”
门扇合上。
柳织书翻开茶杯倒上茶水。
宁轻牙从袖中掏出两本书册子,无措地摸了摸后脑,“实在唐突,我想柳姑娘若是能用上,不知觉就带出来了……”
柳织书失笑,“宁先生为何还给我带书?”
“柳姑娘现今长安不是在备考吗?”宁轻牙笑,“二月初就有个小试,但柳姑娘莫着急,不懂的,可来问我……”
柳织书愣了愣,眸子失神,喃喃,“考上这些,有何用呢?”
“萧朝女官制只有五品,中了举便是五品女官……五品女官是有俸禄可拿的,至少,柳姑娘能在长安生活得好些。”宁轻牙将“不必再当丫鬟”的话收回肚里,“而且,当了官,还有其他益处……柳姑娘若以后嫁良人……”宁轻牙脸红了红,轻咳一声,模糊掉,“……是有很多益处的。”
柳织书眸睁了睁,若有所思,“我知道了。多谢宁先生点拨。”
宁轻牙看着柳织书浅笑弯起的眸,有些欣喜,语无伦次地反复,“……这些书册子有用的。”
柳织书轻笑,将热茶往宁轻牙眼前移了移。
外头天寒,隔着小巷,繁盛的西街段几抹柳绿灯火。
宁轻牙喝了口热茶,“柳姑娘。还有一事,虽然同你无关,但是……”宁轻牙琢磨着用词开口,“……侯爷这几日同权贵子弟厮混酒阁,常是醉醺地回府,有时甚至夜不归府。皇上为此事大发雷霆……我,我说这事不是说侯爷堕落是因柳姑娘而起,只是想让柳姑娘知道,真正的良人,不该于此。还有……”
宁轻牙俊秀的面上浮上一层红,带着几分郑重,“……几日前,我在侯府说的话,不是气话。是轻牙的肺腑之言。”
*
长安西街段。
云拢阁。
琴声袅袅,一楼堂上大台上,衣着单薄的舞娘身段婀娜。
二楼雅间。
隔绝着琴声笑声,还有被赶出去的权贵子弟。
“萧小侯爷,果真名不虚传,一同来喝酒,倒像我们几个上赶着巴结似的!”
“切,不听乐,也不碰女人,这侯爷就真是一咕噜喝闷酒!真没意思!”
“咏弦,你同侯爷也有些过节,怎么不进去看看……我要不是我爹让我要搞好关系,谁还上赶着挨揍啊!”
“别提了。要不是我姐,你以为我乐意来?”左咏弦冷笑,看了眼紧闭的花雕扇,左右胳膊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得。先下楼听听曲,等会再来陪这侯爷喝酒。”
半柱香时辰。
一帮锦服玉衣的公子哥小心翼翼地捧着酒壶,推开门。
“侯爷,西域新供的酒,你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呀。”
“侯爷,我天天被我爹念叨得耳盛茧,嗐,那些腐朽老家伙懂我们什么。”
……
公子哥们一人一声,企图引起地上人的注意。
同萧珩喝酒是憋屈,但若攀上关系,那可是连自家父亲都会高看自己的事。
窗轩外,夜色阑珊。
地上碎瓦一片。
长发凌,眼尾赤红的人,提着酒壶靠窗而坐。
看着像醉了,周身却寒得让人近都不敢近。
左咏弦将酒壶放桌上,目光看向大开的窗外。
云拢阁阁楼高,空气新鲜,向窗的位置正好对着遥遥一条巷的同福客栈。
左咏弦借封酒壶,“侯爷不知,我近日常看见宁太傅出入同福客栈,每日喜来喜走。你说,皇上都允许宁太傅住宫中偏殿好教导公主,怎么这宁太傅还一直不辞劳苦宫里宫外的奔波,这是为谁呢?”
地上的人昳丽微醺的眉眼挑起,手中的酒壶忽应声而碎。
左咏弦:“……”
众人:“……”
酒水同着碎片顺着萧小侯爷的洒落,萧珩面无表情地抬手舔了舔指,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在雅阁里的人反应过来时,屋里已经没了萧珩的踪迹。
左咏弦皱眉,点醒屋子的人:“疯了?还不快找人!”
*
夜已深。
柳织书合上书籍,揉了揉眼。
起身走到窗边,正待关窗。
一道沉重的黑影,带着满身酒气,直扑得柳织书摔在地。
一个念头闪过柳织书的脑。
见鬼了?这是三楼啊!
压在身上的人,摸索着,抬起昳丽赤红的眼。
借着案上的烛光,柳织书眸子瞪大。
萧珩轻嗅着柳织书身边的气息,大手不安分地上下其手,语带委屈,“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我的印了,你怎么能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