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织书已经替小侯爷解下了外袍,将繁纹富丽的降紫锦袍挂于沧海纹云垂衣架上,正待下去,却被萧小侯爷叫住。
“进来伺候。”
氤热腾腾,水汽蒸凝。
金碧辉阁里,一方白玉温泉腾着温气。
假山映月,池边白玉壁上,茶盅香料,一应俱全。
身着一件薄绸丝质的锦白中衣,墨发披散,温泉热气下,一张俊美容颜格外昳丽。
十七八岁的小侯爷,似乎未意识自身的成长,除却容貌的愈发出色胜人,被池水沾湿贴在身上的锦衣更是将小侯爷因常年习武而结的肌肉线条,丝丝毫毫,显露无疑。
柳织书赤脚踩在问泉阁里的青卵石地面上,热气从脚底贯到面,垂眼在周旁找事做,不敢细看。
萧小侯爷慵懒地半倚在温泉池壁上,眸底幽光狡黠,看了眼站在池边上装作收拾摆盘找事做的柳织书,挑了挑眉,“愣在那里做什么,离那么远怎么伺候本王?”
阁里热气氤氲,蒸腾得柳织书往常冷白的肤色上也晕上了层薄热的粉意。
粉红粉红,像待摘的蜜桃一般。
柳织书闻言迟疑了会,还是放下手里正摆放的瓷壶香料,缓缓走过去。
萧珩的目光从柳织书面上移开,背靠在池壁上,冷哼了一声,“侧格有皂角,拿过来替本王濯发。”
柳织书咬咬唇,还是取了皂角过来,跪坐在池边,伸手放轻了力度替小侯爷濯洗如墨般的长发。
丝丝缕缕,不轻不重。
萧珩舒服地眯了眯眼眸。
晶莹雪花透过接近阁顶的阁窗飘然而进,落入蒸腾热气中,又消逝殆尽。
沉寂不过几弹指。
萧小侯爷忽道:“这应该是你第二次伺候本王沐浴更衣。”
柳织书手下一顿,而后恢复,淡淡应了声“嗯”。
萧小侯爷背对这柳织书,勾着唇,“早知道你技术这么好,当初就该让你替换安福,多进来伺候本王。”
柳织书第一次伺候小侯爷沐浴更衣,还是在盛安十二年的夏月。
十二岁的柳织书同小侯爷从武场回来,因在武场扑爬滚打蹭了一身灰尘,一回来小侯爷便要沐浴。
大概是武场玩得尽心,萧小侯爷玩心大发,硬拉着要柳织书进来一同玩水。
柳织书猝不及防被拽进池水里,不巧又脚一滑,额头便撞上了池壁晕了过去。
此事经过下人们的耳目,在蔡嬷嬷的口中又进了太后的耳。
太后听闻有丫鬟晕在小侯爷的浴阁,发了好大的火,整治裁剪了侯府下人一顿。
往后伺候侯爷沐浴更衣,更是喝令不许丫鬟接近,只由小厮接手。
柳织书打了旁边活泉的水,将小侯爷发上的皂沫清洗干净,正要起身退下。
脚踝上忽然一紧。
一股猛力便将柳织书拽拉进了温泉里。
柳织书挣扎着在池底站起身。
近旁传来萧小侯爷幸灾乐祸的嗤笑:“笨死了。”
萧小侯爷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停在从水底起来的人身上,忽然顿住。
氤氲热气下,芙裳襦衣紧紧湿贴在柳织书身上,勾勒出独属姑娘家窈窕有致的身段。
柳织书抹开面上的水珠,回头时一双眸子湿漉灵晕。
桃花瓣的脸蛋,白里透红,晶莹红润的唇紧咬着,水珠从那皙白小巧的下巴滑落,顺着修长的脖颈,滚落进芙色衣襟里。
玲珑曲致,窈窕恣意。
伴随着一阵奇异的悸动,萧珩忽感身体一阵陌生的燥热。
空气中,只剩活泉潺潺流动的水声。
柳织书往对岸行,湿漉漉地爬上池壁,将裙摆拧干,然而粘在身上的衣物还是湿得难受。
柳织书回身朝还在池里的小侯爷道了退下去换衣裳后,生怕萧珩再有其他要求,未等回复,转身便跑出了温泉阁。
水声潺潺。
缓过深来的萧小侯爷抹了把发热的鼻尖,眼神暗暗地往池下扫了一眼,低咒一声,合眼靠池壁上等体内躁动平息下来。
*
外头夜色寂静,只由夹杂雪花的风一阵阵拂过。
柳织书裹紧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咬着下唇,往自己屋跑去。
积雪铺就的青石板寒意渗入,柳织书跑得匆忙,出了阁一段路才记起留在温泉阁的鞋,只得硬着头皮往前。此刻脚底早以冻得麻木无知觉。
雪花沾落柳织书肩头,眼前忽然出现两双棉绣鞋。
青绿墨底和粉花缀面。
柳织书抬眼,蔡嬷嬷和着一旁撑着纸伞遮雪的云晴正挡在自己面前。
蔡嬷嬷的眼扫了柳织书上下,极厌地撇开目光,开口:“老身有一话同你讲。”
柳织书冷得唇发白,但还是咬紧牙关回道:“嬷嬷但说。”
“还有三日便是除夕,老身要你劝说侯爷进宫过年。必须在这三日里。”
“嬷嬷说笑了,侯爷的意愿如何,不是奴婢能左右的。”
“少在这里卖弄,你狐媚子手段能左右不来?”蔡嬷嬷冷冷扫了眼柳织书,“必要是你爬上侯爷的床也无紧,但别留下什么不该留的东西。府里老身可是早备了不少堕胎小产的东西,把你的身份看清了,侯爷宠你可以,但别想妄图母凭子贵……”
柳织书面色也冷了下来,“奴婢卑贱,担不起嬷嬷花这心思在奴婢身上。”
刚和蔡嬷嬷端了参汤却吃了闭门羹的云晴心下恼火,梗着脖子一下也口不择言:“真知自己是奴婢就该有奴婢样,口上是一套,侯爷面前不定又是什么腌臜样!”
柳织书面上的水珠已经凝成了小块儿冰霜,没理会云晴的话,抬了抬脚,抖落肩上的雪花。
“嬷嬷若没有其他事的话,奴婢有要事先告辞了。”
“你--”
蔡嬷嬷抬抬手止住了恼羞的云晴,任由柳织书走出了一段路,道:“老身刚说的,也是太后娘娘的命令。你有自知之明,就该好好考虑考虑!”
前头的身影微顿了会,又继续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