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手背蹭了蹭下巴,眼珠子滴溜溜转,“侯爷的这东西……莫不是柳姑娘?”
萧小侯爷有个侍读丫鬟,自小侯爷走哪跟哪,沈括到现在都能回想起那阵子他拿桂花糖逗那小姑娘,被萧珩逮住一顿揍的惨痛经历。
“啧啧……”沈括连番摇头,不敢置信地咂巴着嘴:“侯爷撞着脑子了?你竟会给她牵媒,你不把她以后夫家的房子给抄了就是人大幸了!”
“嗯?”萧珩抬眼,微挑的凤眸眯了眯。
沈括迅速低头,拿炭羊腿堵住自己的嘴。
外头落雪簌簌。
暖阁红泥炭炉温蕴。
沈括叼着骨头,忽道:“要我说,这打仗都知讲究趁手的兵器,这姻缘应该讲究眼缘!那小丫鬟喜谁,你便牵线谁不就得了。”
萧珩捏着酒盅的手一顿。
沈括悻悻地吐点羊骨头:“怎么?俺说错了?”
萧珩眼前浮现两个含笑脉脉的人,顿觉烦躁,仰头灌酒。
*
萧侯府。
天色昏暗。
夜色中雪花飘纷。
“小侯爷今儿歇沈将军府里,让后厨备的膳食都撤了。”
“这花明儿要鲜的,还不换了……侯爷这几儿心情不好,莫出错了让蔡嬷嬷拿着把柄出气……”
“这花瓶也得换新……”
侯府下人忙忙出出。
柳织书站在檐瓦下,外头灯火阑珊。
管事婆子带着两个小丫鬟,堵在廊道上。
“柳姑娘……这蔡嬷嬷也吩咐了,现在人手不足,明日要用的衣服呢,需要丫鬟们去浣洗……老身看柳姑娘闲着也是闲着,该干活也得干活是吧?”
小丫鬟捂嘴笑:“那可不是,就怕有些人仗着自己有靠山,丫鬟不干丫鬟事,天天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一丫鬟幸灾乐祸:“还别说,蔡嬷嬷最见不得这种人了,要是我,早就赶紧离开了,皇亲贵族,也不是什么腌臜人想凑关系能凑的!”
柳织书眉蹙了蹙,装做没听见两个丫鬟的嘲讽,“带路吧。”
河岸。
寒风彻骨,石块上的一盏孤灯摇摇照在一擂擂下人的脏衣篓上。
结冰的河面上凿了个冰窟窿。
管事婆子将捶洗的棒槌扔在地上,“蔡嬷嬷吩咐了,今晚没洗完这些衣服,就别想回府了。”
凿冰的河岸潺潺水声。
柳织书挑眉:“府里应该有浣洗衣服的地方,一个侯府不至于到河岸边捶洗衣裳吧?”
“有是有。”管事婆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咧着黄牙得意洋洋道,“但不是给你这种人用的……勤快点,蔡嬷嬷说不准能让你明日早点回去歇息。”
两个小丫鬟捂嘴笑。
管事婆子冷嘲热讽一阵后,带着两个丫鬟往回走。
“蔡嬷嬷有她好看的,瞧着侯爷刚冷落她几天,苦头不就来了……”
“该,让她总以为自己能高人一等,一个丫鬟,侯爷还能把她看眼里?”
……
萧朝民风开放,然低位的人同高位的人仍有不可逾越的清规条律。
奴籍在身的人攀附高位者,重则是死罪。
柳织书挽了挽袖口,缓缓拾起地上的棒槌。
寒风凛冽,河水刺骨。
柳织书往冻僵的手上呵气取暖,忽然想到屋里还温着的枳椇子茶。
枳椇子可醒酒暖胃。
早知道,该把它喝了取暖。
*
丑时。
雪停了。
天未明。
侯府笼罩在晨初的寂静中。
柳织书磨搓着冻得麻木通红的手,眸子氤着困意的水汽,裹紧衣袄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丫鬟本该是两人或四人为一屋。
但因小侯爷觉麻烦,柳织书则成例外,单独一屋,且配有小厨小院摆设。
停了数时的雪花又飘飘洒洒开始下落。
梅花枝压雪,石子路发出嘎吱声响。
前头屋门口,一个玄色人影倚靠在门边。
柳织书停下了脚步。
来人墨发凌,玄袍宽肩上沾着雪花,俊美眉眼凛冽赤红。
萧珩跨步跃下台阶,眸子阴鸷,一把抓起柳织书的手腕,声音带着急切和恼怒:“本王等了你一夜,你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