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哭了,善善摸出手帕给她擦脸,小团子好似还没玩够,又淘气地伸出小肉手给她咬,善善刚一动唇,她在蓦地缩回去,笑得更开心了。
小脸擦干净了,善善才发现这小团子长得有多俊,粉雕玉琢的,两只大眼睛像湃了水的黑葡萄,看得人心好不痒,一股久违的亲昵感被激起,善善上去亲了她一口。
小团子惊讶,“啪嗒”,竟也抱着她回亲了一口!
大伙都愣住,朝云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小姑。
这小丫头居然会哄孩子?要知道上元节外叔公家小曾孙来做客,她嫌人家闹,差点没把人家孩子塞进书房的案头缸里!
“你何时这般喜欢孩子了?”朝云笑问。
善善捏了捏孩子肉嘟嘟的小脸也笑了。
自己何时喜欢的孩子?想想,应是十安九个月的时候吧……
那时十安还不会走,却总是趁乳母不注意偷偷爬进西稍间,去找卧病在床的母亲。
血缘这个东西很奇怪,善善一直为父操劳忽略了儿子,十安出生后她连抱都没抱过几次,可这个小东西,偏就对母亲有着不可思议的执着。那时他刚刚能扒着床沿站起来,善善睁眼便瞧见张胖乎乎的粉团小脸,两只清亮亮的眼睛睁得老大,像极了他父亲。
他对着母亲“嗯嗯”,善善笑了,“十安啊……”
十安“嗯嗯”,善善摸摸他头,“娘亲累了。”
十安还是“嗯嗯”,善善叹了声,刚要唤乳母把孩子抱走,却见他肉嘟嘟的小手蹭了过来,那粉嫩的小手里,一只凤仙花被他捏得都烂掉了,汁液把他指尖和床单染了殷红。
善善心骤然紧缩,酸得难受,强撑着身子将儿子抱进了怀里,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
儿子是给自己送花来了。
于是打那后,善善床边时不时地便会出现各种花,从被捏碎的,到整朵的,再到整枝,最后到歪歪扭扭插满花瓠的……五年里,从来没断过。他就像只乖巧的小猫,用这些花来换取与母亲短暂的亲昵……
怀里的孩子又伸出小手,一霎间,善善觉得眼前就是那个期待他哄逗的十安。
她眼眶不自觉地红了,直到从后门进来的桑掌柜轻呵了声:“一眼没照顾到你就溜这来了,小东西,瞧我不罚你!”
善善回神,橘姐儿朝她怀里贴得更紧。
桑掌柜连连道歉,善善这才晓得:原来小团子是桑掌柜的女儿。
善善有点错愕,不由得再次打量起孩子来。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像,还真有点像!
这孩子两岁,也就是说桑掌柜怀孕时,沐斯年还未成婚?!
善善本没想那么多,可前世的经历让她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她对沐斯年的那点信任早就被“蕙娘”消磨没了。
善善还在算着,却楼上有人唤了声:“怎么了?”
男人声若溅玉,一面放下挽着的袖子一面朝楼下走,而他也人如其声,高挑白净,相貌端正一派斯文。
他先看看桑掌柜,又偏头望向对面,瞧见善善怀里的孩子,不由得笑了,连唇都抿得好不儒雅。
“橘儿,又淘气了?”男人佯做凌厉地呵斥,可一点都不怕人,极是温润。他稳稳上前,却止步桑掌柜身边,托着她手示意她坐,善善这才注意到桑掌柜竟带着身孕,瞧样子起码四五个月了。
“小女年幼无知,冲撞了二位,实在抱歉。”男人淡雅道,朝着橘姐儿招招手,橘姐儿嘟起小嘴,抱着善善的手不情愿地松了松,最后还是乖乖地跑到了男人身边,抱住男人的小腿仰头嚷着:“爹爹抱抱,抱橘……”
男人笑着一把将孩子抱起,亲昵地拍了拍。“橘儿怎不和娘亲在后院玩呢,为何要跑到前院来?”
“糖!”橘儿脆声应,桑掌柜含笑嗔怪,“许是听到外面叫卖声了,她小耳朵可灵着呢!”说着,她再次向朝云和善善道歉,将人请入茶间,招呼侍者上好茶,嘱咐把自家珍品呈上来供二人挑选。
二人致谢便跟着侍者上楼了,经过桑掌柜时,听那男人道还有几笔账没算,善善才恍然想起来,她好似听大舅母提过,说是琳琅阁的掌柜赘了个姓薛的账房,虽桑氏配不上自家儿子,不过配个账房先生到底是亏了些。
亏吗?善善不由得回眸打量,男人气质丝毫不逊沐斯年,和桑掌柜站在一起别提有多登对呢!
善善淡然笑笑,可就在要回首时,她僵住了——
男人把孩子交给小丫鬟那一刹,他腰间的银缕带乍然露出,在透入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如粼粼波光,晃得善善不由得眯起眼。
这光亮,莫名地熟悉……
接着,男人抬手拍了拍橘儿的小脸,手指白皙骨节修长,只是最后一根小拇指,少了半截——
许是盯得时间太久,男人有所察觉,下意识转头,正对上了善善的视线。
善善心猛地一惊,慌色只闪了一瞬,接着从容点点头,含笑随侍者上去了。
可就在她进入茶间的那刻,她拉过瑶草附耳低语。
“去,去魏国公府找宋疏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