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不见，可耳朵却极为灵敏，房间里似乎少了一抹呼吸声，他只能听到轻微的凉风声和微微摇晃的火烛声。

秦暮深的神色带着不安，唇瓣紧绷成一条直线，手揪着袖子，然后悄悄地一点一点地往方才有人做过的床边摸了去，似要确认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走了。

那里还带着一丝余温，她走了。

又是剩下他一个人。

一个人。

秦暮深猛地缩回手，然后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埋在膝盖里，似乎这样就会变得温暖，变得安全。

他不是故意不吃饭的，只是大师兄把饭放下的时候没有告诉他饭在哪里，他不过是一伸手就不小心撞翻了托盘，他想去捡起来，却又踩在了碎瓷片上，钻心得疼。

脚趾头上的血迹都干了，秦暮深躲在被子里，不敢抬头。

洛攸宁气呼呼地把东西往厨房一扔，正琢磨着要不要去食堂再打一份饭菜，也不知道都这么晚了，食堂还有没有饭菜。

“师尊？”顾云森站在厨房门口，身后站着许清月，瞧见洛攸宁的身影，当真是惊讶不已，他记得师尊可是从来不会入厨房的人。

“你这是……”

洛攸宁转头瞧见了两人，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我随便看看。”

“哦。”顾云森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迟疑。

“你要没事就赶紧睡觉去吧，明天带着清月去练剑。”

“是。”两人脸红了一下。

洛攸宁对他们的感情进展一点不感兴趣，反正他们注定是会在一起的，她也不打算拆散他们。

赶走了两个徒弟，洛攸宁看着厨房，有些头疼。以往清宁阁只有她和顾云森两个人的时候，多数是去门派的大食堂一起吃饭，偶尔吃腻了，顾云森也会自己摸索着做点东西吃，不过次数不多。至于洛攸宁，她就更不想自己动手做饭了。

“咕——”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叫声，好在徒弟们都走了，不然可真够尴尬的。

洛攸宁摸着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她记得叫顾云森给秦暮深带饭，却忘了给自己带饭。

哎……

洛攸宁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厨房，这个时候估计食堂也没什么东西吃了。洛攸宁在橱柜里翻了翻，最后找到了一包面粉，又是一声长叹，这还是之前顾云森偶然兴起，想做面条吃留下的。

“看来以后得叫云森多备点东西了。”洛攸宁嘀咕了一声，最后下了两碗面疙瘩。

等她端着两碗面疙瘩去秦暮深房间的时候，就瞧见那人抱膝，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像是只小松鼠在拱树叶，要把自己埋起来的模样。

洛攸宁无奈，放下托盘，然后拽了拽被子，“别闹脾气了，赶紧起来吃东西。”

秦暮深听见熟悉的声音，身子僵硬地颤了颤，最后还是从被子里出来了，脸上还带着几条压痕，显得有些茫然无措，像是一只刚出壳的小鸡，不谙世事。

洛攸宁笑了一下，她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大多数的时候都吃软不吃硬，之前秦暮深话里带刺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刺回去，现在看着他这模样，倒是有几分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模样。

洛攸宁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脑袋，开导他，“我都不计较了，你就不要再胡闹了，弄坏了身体吃亏的是你自己。你既然都入了我门下，我以后也不会欺负你，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秦暮深依旧抱着膝盖，她是以为自己在和她闹脾气，所以不吃东西的吗？

洛攸宁端起一碗冒着热气的面疙瘩，咬了一勺汤放在他嘴边，见他瑟缩了一下，又劝道：“吃点东西，你就是讨厌我，也要有力气才行。”

面疙瘩在两人中间冒着热气，秦暮深一开始被烫得缩了一下，听着她说话，然后又缓缓张开嘴，一口入腹，两口，渐渐地浑身都暖了起来，就是……味道有些怪？

洛攸宁看着他皱眉，在心底偷笑。

她直接把方才的赤焰灵芝熬的汤药倒进了秦暮深这碗面疙瘩里，黑乎乎的一片，她闻了闻，味道可冲了。

哈哈哈哈——

让你臭小子脾气那么大！真以为我治不了你是吧！

洛攸宁看着秦暮深把东西吃完，心底笑翻了天，不动声色地问道：“好吃吗？我亲手做的。”

秦暮深歪了歪头，喉间全是苦味，没有说话，唇间突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硬硬的秦暮深本能地想吐，却被洛攸宁阻止了，

“别吐！是糖！”

秦暮深这才含住了那东西，舔了一口，真的是甜的。

洛攸宁也顺手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眼底藏着笑意，果然栗子糖真甜。

她站起身，收拾了东西，道：“好好休息。你要是不想再吃这么苦的东西的话，还是乖乖吃饭。”当然想吃也没了，赤焰灵芝就这么一个。

洛攸宁端着托盘出去了，顺带关上了门。

房间里，微弱的灯光偶尔摇晃一下，秦暮深的影子打在墙上，一个人坐在床头，身体很暖和，嘴里有一点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