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似这般,都付与了断瓦残垣——咿呀!”
刚过早上六点,老人家晨起吊嗓子的唱腔揭开了红玉区筒子楼的一天。好几户“不堪其扰”的人家会打开门叽里呱啦地骂骂咧咧两句,“嘭嘭嘭”的甩门声震得天花板都落下了点白灰。
纪乔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天才亮,小次卧里光线昏暗,只有一两束晨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漏进来,混着浮尘在地板上投下斑点状的光影。
耷拉着眼缓了几分钟,见实在没有睡回笼觉的可能,他掀开被子下床,慢吞吞摸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双手合拢接了两捧水往脸上泼,这才觉得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
洗漱好出来,主卧的房门还关着,乔女士一直有点赖床的小毛病。纪乔临出门前去厨房里热了杯牛奶放在餐桌上,用瓷杯装着保温。
红玉区的路不太好走,不仅七拐八绕还有不少死胡同,要是一不留神走错,不是根本走不出来,就是出来后离目的地十万八千里。
纪乔熟练地在第二个巷口右拐,经过不少打太极晨练的老头老太,来到公交车站牌。
上了车,他在最后一排解锁手机,调出最近存下来的一些招聘兼职信息。
现在这份便利店工作他不打算再做了,每天当值夜班,要从晚上七点半一直轮岗到凌晨三点。暑假没课的时候,黑白颠倒倒也还好,可是开学这一周下来,就算白天上课补觉,也能明显感觉到恶性循环带来的力不从心。
给几个时间合适的兼职岗发完短信留好联系方式,纪乔把手机扔回书包,伸了伸腿靠上椅背,偏头往外看了一眼。
有事做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地,公交车已经到了离一中不远的柳林大街。恰逢红灯车停,大片大片阳光从右侧行道树的间隙中洒落,前方停车线后有个骑着摩托机车的年轻人。
那人戴着头盔看不清脸,不过撑在地上,被黑色工装裤包裹住的一双长腿却很抢眼,白色衣角在晨风中扬起,显出一截劲瘦的腰身。
纪乔略微一怔。
平心而论,其实他也就是多看了那么一眼,可没想到,车上的人却在这一瞬间突然回头,精准无误地把他抓了个正着。
“........”
看了就看了。
纪乔冷着一张脸,倒也没心虚想着要躲。
按理说这种情况下,两个陌生人在街口打了个照面撞上视线,一般人可能根本不会在意,如果遇上讲究点的,最多互相点点头示意,也就过去了。
但这俩莫名其妙就对上了,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和两片玻璃,谁也没让谁。
一直僵持到红灯转绿,身后传来了汽车喇叭的催促声,车上的人才转开视线。
脚一收,油门一扭,他在低沉厚实的引擎声中冲纪乔摆了摆手,重型机车犹如深海中窜出的鲨鱼,短短几秒就不见了人影。
这副姿态随意又挑衅,就差把“我先走了,你继续慢着”这句炫耀刻在后脑勺上了。
纪乔:“.........”
公交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盛夏的日头已经开始灼人了,一中门口熙熙攘攘,各式早点摊铺的香气混杂,味道奇特却又莫名朝气。
绕过小广场和校训碑,纪乔三两步上了博学楼四楼。一拐进走廊,就听见前面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喊了声:“大家都别抢了!放中间一块看,选择填空错开来抄不就行了吗!”
没几秒,后面又跟了一道声音:“记得改几题,不要全抄成一样的!任何时候都要有战术!”
“下一张下一张,我这边要结束了!”
一大清早,理十班教室里的学习氛围就十分浓厚,来了的几十颗脑袋整整齐齐,全都在埋头苦干奋笔疾书,试卷翻书声哗哗作响。
早自习一开始就要收检各科暑假作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正闹哄哄忙着,突然之间,一个穿着黑白校服的瘦高身影从走廊飞奔而过,喊着“号外号外”冲进前门,气还没喘舒坦话就先出口了。
“朋友们,来了来了!”体委徐嘉成大声道。
“什么来了?”有人没跟上趟,追着问了一句。
“转学生来了!张老师正领着人过来!已经到小广场那了!”
“哇靠!是A还是O?闻着了没?!”
“OOOOO!我要O!咱们班现在B气过浓,急需中和调节一下。”
“那你肯定——”徐嘉成挤眉弄眼故作暗示,话锋却一转,“要失望了,虽然没闻着,但这绝对是个A!不知道比老师高了多少个头。”
“嘁——”
不少人发出失望的声音,顿时觉得这个转学生还没眼前的作业来得有吸引力。
不过另一拨人则立马兴趣浓厚,揪着徐嘉成不放:“那转学生帅不帅?!和......比怎么样?”
好几个Omega趁乱往后瞄了瞄,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纪乔正头也不抬地抄着程煜的作业。
“......马上马上!先让我坐下。”徐嘉成冲回位置上,从书包里抽出一沓作业摊开,这才松了口气道:“我没看他脸诶。”
“........”
“哎哎哎,别走啊。”徐嘉成看着自己瞬间冷清的课桌小声嘀咕道,“距离太远了啊,我又不是千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