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后,一个银发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很英俊,五官是欧洲人独有的深邃,但面容苍白,透着病气,灰色的眼里像蒙着一层悲伤的阴翳,手臂上架着一件外套,穿的也很厚,很怕冷似的。
这位想必就是这座城堡的主人,阿盖尔公爵了。确实是一个思念妻子、伤心过度的模样。
沈珈往他的脚边看了一眼,有影子,虽然很淡。他舒了口气,这应该是个人。
公爵掩住唇咳了两声,看向他的客人们,勉强笑了一下:“多谢诸位客人远道而来,我不甚荣幸。不知几位可曾用过餐?没有的话,不如一起吃吧。”
他说完话,摆钟正好停在晚上六点上,发出悠长的撞击声。
“吃个饭应该触发不了剧情。”陆子然小声和队友商量:“不然我们答应下来,然后乘机套套话?”
沈珈又搓搓胳膊,觉得可以,就点点头:“我觉得行。”
按管家爱玛的意思,他们能见到阿盖尔公爵的时间应该不长,下一次见面指不定就是两天后的生日,所以能问点什么还是尽快问。
血色蔷薇和水思思也都同意,毕竟女生都是看脸的生物,这位公爵长得这么好看,看上去还是一个深情的人,印象分就很高。
他们在餐桌前坐下,爱玛去厨房交代。不一会儿,就有一群穿着白色厨衣的厨娘端着各色美食走了过来。每道菜都用银色的圆顶托盘盛装,看上去精致无比。
这些厨娘们像是受过专门的训练,走路都悄无声息,上完菜后,他们又端来一盆水供客人净手,一切完成之后就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简直就像是幽灵。
沈珈又被自己的想法骇了一跳,他在心里默念一些诘屈聱牙的文言,然后盯着精致的餐盘,企图用美食的诱惑来抵消自己的恐惧。
也不怪他,这个城堡是在是太冷了,不是北方那种冻人的冷,而是南方那种,仿佛冷气都在往骨头缝儿里钻的阴冷。不一会儿,他的后背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小心地往旁边觑了两眼,发现其他三个人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张脸都又木又僵。
目前来看,这位“亡妻”是他们目前掌握的唯一信息,当然应该从她身上切入。但这个话题太敏感了,没人会愿意揭开心底的伤疤,万一就成了索命符怎么办?
几个人都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问,公爵却自己开口了。
“我刚才,看见你们在看埃尔兰的画像。”阿盖尔公爵使用刀叉的动作十足优雅,仿佛这种仪态已经刻在骨子里成为了习惯。他提到早逝的妻子,声音变得很轻、很温柔,像是害怕碰碎一段迷离的梦:“她很美,是不是?”
两个女孩都有被感染到,血色蔷薇和水思思都点点头。
公爵苍白的唇缓缓拉开一个弧度:“我也这么觉得。她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他开始慢慢叙述,沙哑、低沉的音色像浸了松霜的弦:“我跟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成年后就在神父的见证下结为伴侣,过得很幸福。她喜欢玫瑰,我就在城堡外给她种满了玫瑰,她爱笑,不论我做什么,她总是很开心。如果你们见到她,一定会很喜欢她。”
几个人都屏气凝神地听着,公爵却突然抬头,看向他斜对面的沈珈:“饭菜好吃么?”
他这么一问,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沈珈身上,陆子然瞪大眼睛看着他,像是在问他这种时候怎么还有胃口吃的下去。
正在胡吃海塞的沈珈下意识地抬头,就撞进了公爵灰色的眸子里,不由得慌了一下。但意外的是,他的目光里并没有冰冷的苛责,光太亮了,他有点看不清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沈珈犹豫地点点头,这一桌菜确实都是他喜欢的菜,他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非常饿,所以有点没忍住。
为了不显得他不尊重主人,他讷讷地放下餐具,干巴巴地解释了一下,证明自己在听:“嗯,令夫人与公爵您,真是十分般配。”
公爵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一点,他意味深长地望着沈珈,低声道:“我也这么认为。她那么爱我,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那一瞬间,他眼里又一闪而过的执拗与偏执,但他很快又咳了起来,声音都闷在气管里,爱玛连忙上前给他拍背,帮他顺气。
过了好一会儿,等他缓过来,脸上好不容易出来的血色又消失殆尽,像是很疲倦。他垂头看着手帕上触目惊心的红色,又没什么表情地将它叠起,塞进口袋里。
爱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声音很是沉痛:“老爷……”
公爵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抬起手打断了他,动作有种不容违抗的果决。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这个动作仿佛让他十分痛苦,沈珈看见他的眉尖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对客人们温声说:“抱歉各位,我还有些事。用完餐,让爱玛先领你们去房间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