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一周之前,陈礼被叫到了教务处主任的办公室,主任问他,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女生会转学过来,能不能分到他的班级里。
已经是十月了,这个时间的转校生不仅麻烦,还会跟不上课程,其他的班主任都不太愿意带,所以只能找上了性子温柔和善的陈礼。
陈礼当即应下来了,没有多想。
现在看到了这个女孩,陈礼才明白当时教务主任眼里的歉意是什么意思。
陈礼让安之坐下,观察着她病弱苍白的面容和干瘦的身体,在心里轻轻的叹气。
他站起来,从那堆杂乱的文件里翻找着昨天教务处送来的学生档案,他抽出安之的身份信息表,大致看了一眼,问道。
“安之对吗?名字挺好的,既来之则安之。之前在哪个学校?”
“在北平的实验高中。”
“北平啊,那怎么来西京了呢?是父母工作调动的原因吗?”
“算是吧。”
“我看到父母联系方式这一栏,只有你妈妈的信息,是父母离婚了吗?”
“嗯,我三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
“和妈妈一起住?”
安之点点头,嘴角带了点笑意,身上完全没有那种单亲家庭里的孩子会有的自卑和胆怯。陈礼想,她的母亲一定是个很坚强很好的母亲,才能把这样一个近乎残疾的孩子教养的如此乐观向上。
“嗯,妈妈对我很好。”
少女的笑容有着很强的感染力,陈礼也笑了下,继续核对着信息。
“那是你妈妈送你来的吗?”
“不是,我走路过来的,我家离学校很近。”
陈礼皱了皱眉,注意到了健康状况那一栏里的说明。
【右眼缺失,白化病患者,心脏先天性衰弱,右脚不能正常行走。】
这样的孩子,让她自己一个人来上学,是不是有点太放心了?而且今天还是她转学来的第一天,于情于理,那位母亲都应该来看一看的。
陈礼无声的叹了口气,十分怜惜面前这个多灾多难的少女,声音不自觉的温柔到了极致。
“可是你的身体......你的母亲应该再注意一点的。”
这样的话,在安之听来,有那么一些刺耳和扎心。仿佛她是一个不能生活自理的残废,需要监护人无时无刻不在身边照顾着。这样的话她听了不少,可是每一次都会让她很难过,她不想被人当作累赘当作负担。
虽然她也知道她的身体真的不好,别人担心是人之常情,但是安之不可抑制的有些委屈。
“陈老师,我只是身体不太好,不是残疾。”
她没有国家认定的残障人士证书,尽管她的身体并不完整,但从法律的意义上来说,她是一个健全的正常人。
柔弱的少女意外有着坚韧的固执和倔强。
“我可以和其他学生一样,自己上下学。”
她抓紧了校服的裙摆,就像抓住了她所剩无几的自尊心。
“我真的不是残疾。”
“抱歉,老师不是那个意思。”
陈礼急急忙忙的道歉,内心慌乱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发誓没有看不起安之的意思,只是觉得少女可能需要更多的关注。
毕竟她太脆弱、柔弱了,就像一朵花,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高中的女孩子很容易遭受到社会上那些可耻的成年人的毒爪,陈礼不希望安之这一朵,也被摘去了。
如果有其他的老师在肯定会为陈礼鸣不平,这个男老师可是教师届的一股清流,性格温软,不爱与人争辩,从来没有对学生发过火,倒是经常自己生闷气差点气哭。为人又乐善好施,经常做各种兼职然后捐给山区里的孩子。来自大山深处的感谢信每个月都会往学校里寄,雪白的信纸被陈礼当成宝贝一样收藏起来,积了厚厚一摞。
“没关系,老师不用道歉,我只是想和您解释一下。”
她这样说,让陈礼稍微恢复了镇定,镇定之后,又觉得尴尬,他这是做了什么啊,会不会伤害到了少女敏感的自尊心?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看起来胆大包天、无所畏惧。敢早恋、敢逃课、敢带着喜欢的女孩飙车兜风,抽着廉价的烟,在路边摊里喝苦涩的酒,偏偏内心敏感又要强,稍微戳一戳,就会倔强又脆弱的流下眼泪。但话题都已经过去了,再重新聊回去也不好,陈礼握拳轻咳一声,喝了口水,然后问身边的少女。
“要不要喝点水?”
安之:“不用,谢谢您。”
“早饭呢?吃过了吗?”
安之:“吃过了,您吃过了吗?”
“哦,我吃过了。”
陈礼说的煞有其事,偏偏话音刚落,一阵声响就从他空荡荡的腹中传出来,肆无忌惮的打着他的脸。
安之抿了抿唇,低头没有笑出来,反而有些歉意的说:“看来是我打扰老师了。”
“没、没事,没有打扰。”
“咳,成年人嘛,胃口总是大一点的,我真的吃过了。”
“等会晚点再去食堂吃一顿。对了,你怎么来的怎么早?”
“西京高中没有早读的,八点才是第一节课。”
现在七点十分左右,就算是报道也有点早过头了,一般除了值日生和社团锻炼的学生,不会有人这个点就到学校的。
安之不自然的摸了摸右膝盖,“因为我走的比较慢,所以就想错开上学的高峰期,早一点到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