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彩打量了池昀两眼，想起自己是个精神科医生，又莫名想起周彦那个万有引力定律。　　　　周彦——难道这和周字带点关系的都有玄学属性，像什么周公啊，周易啊，这周彦不会是什么算命大师的后代，还自带卜卦算命技能吧？　　　　世界之大，不正常的大概都和她有缘。　　　　徐磊目光有点怯地在程彩和池昀间飘了个来回，吞吞吐吐地说：“那个……专家……还有程医生，你们……也和我去一趟局里吧？”　　　　池昀：“就你来了，老周呢？”　　　　老周……　　　　程彩想了想，哦，还真是第一次听这人称呼周彦。　　　　徐磊干笑：“去……去监控室那边了。”　　　　池昀：“你们信息部终于有点效率了。”　　　　徐磊继续干笑。　　　　程彩奇怪道：“去监控室？学校监控室吗？”　　　　徐磊点了点头，“信息部的技术员发现视频有点问题，所以周队带着技术员直接去学校监控室了。”　　　　程彩奇怪的目光缓缓转到了池昀的侧脸上。　　　　池昀用余光瞟了她一眼，说：“你不去洗一下脸吗？”　　　　程彩走到会堂洗手间洗脸，之前只是从脸上摸到一手的血，也不觉得怎么样，这会儿透过镜子看，才觉得这黑发长长还半面带血的样子，真有丧尸的既视感。　　　　看着看着，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　　　　小民警押着那两人先回局里去了，徐磊和程彩他们去了学校监控室。　　　　大晚上的监控室里人还挺多，好几个技术员坐在监控操作台前，正在排查全校的监控。　　　　池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口罩戴上了，进门后就双手抱胸地靠到墙边装透明。　　　　程彩瞟了他一眼，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老喜欢戴口罩，是……怕自己的惊世容颜被人惦记上？　　　　徐磊开口道：“老大……他们过来了。”　　　　正在和一个技术员交谈的周彦闻声表情一顿，转头看去，几步蹿到了池昀面前，表情有点恨恨的：“你小子白天就发现了吧！为什么不说！”　　　　池昀淡淡扫了周彦一眼：“我有问必答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指望我知无不言？”　　　　程彩看着周彦那没什么赘肉的脸上，薄薄一层皮都开始抖，想来这个池昀也是周大队长的克星了。　　　　周彦怒吼：“这是在办案！你以为是在玩吗！”　　　　池昀一脸的不为所动。　　　　周彦瞪着池昀那双静若死海的眼睛半晌，败下阵来，转而透着疲惫地和程彩打了个招呼。　　　　程彩嗯了一声，问：“你们——到底发现什么了？”　　　　周彦：“学校部分监控视频是时间断开后又接上的，具体原因不清楚。几个监控室的工作人员都已经被带走了。”　　　　池昀侧目扫了周彦一眼，话里有话地问：“真的都已经被带走了？”　　　　周彦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学校花园里，白色的路灯将金泽影子拉得有点长，他走得很慢，手里夹着根燃了一半的烟，烟气从指间弥散开来，和他身上那件白色的羽绒服融为一体。　　　　他抬手深吸了一口，低头吐出烟气时，看到了脖子上围着的灰色围巾，围巾边沿是一排零星的雪花，这围巾是圣诞节时鹿晓思送的。　　　　他犹记得收到礼物时还吐槽过鹿晓思，怎么一连两年圣诞节都是送围巾。　　　　鹿晓思当时俏皮带笑地说：“送你就不错了，还挑三挑四，不喜欢？不喜欢还我！”　　　　他面色讪讪的，没还。　　　　鹿晓思噘着嘴说：“你懂什么，我一年送一条，等以后老了，将这些围巾缝成一张被子。”　　　　金泽不懂这是什么脑回路。　　　　鹿晓思继续解密道：“这样，就是罩你一辈子的意思啊！懂不懂！”　　　　鹿晓思学习成绩是不好，但为人开朗，别看个子小小的，总喜欢在班里端一副大姐大的姿态，还有点公主脾气。这泛着土气的情话，他当时听得一笑，却又觉得和鹿晓思这人很搭，遂搂过她亲了一口。　　　　鹿晓思不喜欢人抽烟，所以仅管医科生压力大，会抽烟的不在少数，他却从来没沾染这个恶习。　　　　不知道鹿晓思如果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捂着脸嫌恶地跑开。他看着自己手里的烟，想笑，手却抖了一下，半截续了很久的烟灰扑簌簌地落下，掉在地上时，还有一小段是完整的，被风一带，往前滚了一小段路后消散了。　　　　散了……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　　　　金泽盯着烟灰散尽的地面发呆，半明半暗的阴影里，有些许的响动传来，接着一双黑色的运动鞋映入了他的眼里，他循着那双鞋子往上看，几米开外，站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　　　　金泽微眯了一下眼睛，没往前走，而是又吸了一口手上的烟，层层烟气吐出，比起之前的几次都要浓重。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金泽不知何故眉心一紧，想要后退，却迟了。　　　　刃尖在夜色下折射出寒冷的光。　　　　周彦的质问没等来池昀的回答，等来了一通报告坏消息的电话。　　　　监控室时资历最老的一个管理员没联系上，人也不在学校宿舍里……失踪了。　　　　周彦直觉这人至关重要，在电话里直接部署了警力去追查那人的下落。　　　　程彩见一旁的周彦急得要跳脚，再回头看看池昀，那人靠在墙上玩起了手机。她莫名想为周彦叹口冷气。　　　　挂了电话的周彦转身走回监控操作台边。　　　　程彩出于好奇想凑到池昀旁边去看看，他到底在这种时候还能认真地玩什么。突然有个坐在角落里的技术员叫道：“这里有人在打架！”　　　　周彦有点烦地回了一句：“打架就打架，青春期精力过盛，正常的很。”　　　　那个技术员语气急得有点结巴了：“可……可是……我看其中一个人手上好像有刀啊！”　　　　周彦急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程彩往那技术员所指的屏幕看去，黑魆魆的一片夜色里，两道身影不分彼此地扭打在一起，抱成一团又忽地分开，她用余光扫了池昀一眼，池昀幽静的目光也在朝那个监控画面看。　　　　周彦：“这是学校什么位置？！找两个人过去看看。”　　　　技术员哆嗦地挪了挪鼠标，却一副无从下手的尴尬表情：“这学校里的监控都是代码编号的……而且……”　　　　技术员说不出来，但是程彩已经想到了，而且，熟悉系统的技术员又都已经被带走了，夜色这么浓，学校里又很多地方长得七八成像，这么小小一个监控范围要如何判断区域位置。　　　　一道身影从旁滑过。　　　　在程彩看来，池昀那道背影，深含着一种高人怀有慈悲之心般的情怀。　　　　池昀双手插兜地用脚踢了踢那位技术员的椅子，技术员回过头看到池昀时傻了一下，随即在周彦那略微一高一低的眉毛上看出些许端倪，犹豫着刚站起了半个身，戴着口罩的莫名人物就开口了，声音淡淡的：“不用站起来，一下就好了。”　　　　技术员小心翼翼地坐回去，挪了下椅子给池昀让出一截空间操作电脑。　　　　池昀用鼠标点开后台系统，然后点开了监控分布图，电脑显示器上加载了一会儿，跳出了一张全校的电子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他按住几个快捷键调出指令窗口，然后伸出右手在键盘上高速地敲下几排代码。　　　　除去已经当场看傻的一个外，其他几个技术员也都丢下手里的活儿凑上来围观了。　　　　当程彩走到那边时，差不多已经没了围观的位置，这群技术员一个个兴奋得跟迷弟一样，前仆后继地往那挤，就差没叫出声。　　　　不多会儿指令窗口关闭，电子地图开始收拉影像，从宏观的大地图缩放到了学校的一个角落，一道蓝色的圈线将某个红点给标注了出来。　　　　池昀盯着看了半秒，转身走了。　　　　围观的迷弟见大神要走，纷纷让出了一条道，最外围的几个人没注意到还在找空子想钻进去的程彩，后退时直接撞到了她。　　　　程彩被撞得突然，一个侧步将将稳住，另外一边又一个人退后撞了过来，这一撞程彩没了转圜的重心点，险险朝后倒去时，伸手一抓，她眼疾手快瞅准了去抓的，的确抓到了。　　　　池昀觉得自己走出人墙的最后一步是被人给拽出去的……　　　　他一个跌步拿脚刹住，正巧看到神色惊慌的程彩死拽着他的衣襟，好在他反应快稳住了，两人才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跌成一团。　　　　程彩借力站直身子，随即很快收回了手。　　　　池昀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程彩没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去哪里，只听见周彦吩咐徐磊找两个人去监控定位到的地点看看，别在这个点上又出什么乱子。　　　　程彩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定位点，旁边显示着图书馆大楼的字样，她快步跑到门外截住了池昀，问：“你去哪里啊？”　　　　池昀：“你别去，在这里呆着。”　　　　程彩狐疑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池昀面色却有点不好看起来，只是重复地和她说了一遍：“你乖乖在这里呆着，别……”　　　　他话没说完，程彩已经夺步走了。　　　　“喂，你去哪里啊！”池昀几步追了上来。　　　　程彩摆着一脸的高傲说：“你别跟，在这里呆着。”　　　　池昀被她的样子逗得又想气又想笑。　　　　程彩没理他，径直朝前走了。　　　　监控室里的周彦分了个神注意着池昀的动静，这会儿见他走出了门，心神忽然有点七上八下的，眸光动了动后，突然对旁边的人说：“你们留在这里继续查，我出去看一下。”　　　　池昀寸步不离地跟在程彩旁边，程彩起初还是走，后来干脆用跑的，她跑，池昀也跑，两人很快赶到了图书馆旁边的花园。　　　　池昀突然一把拽住了她，“就在前面了，你跑这么快冲锋陷阵啊！”　　　　程彩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我从来不和不坦诚的人合作。”　　　　池昀又有点想笑：“我哪里不坦诚了？”　　　　程彩想甩开他的手，力气却挣不过。　　　　池昀收了收笑容说：“你走后面。”　　　　“为什么！”　　　　这会功夫徐磊几人已经从他们身旁跑了过去，几个人纷纷朝他们俩看了一眼，那一眼给程彩的感觉很不好，就好像她每次准点下班时，门卫大叔看她的眼神一样。　　　　潜台词就是：这人……又插科打诨呢。　　　　接着周彦也出现了，周彦的反应比较奇葩，人都已经跑过去了，又退了几步回来停在两人面前。　　　　程彩斜睨着他，想问一句干嘛，周彦的目光在池昀和池昀拉着她不放的那只手上过了两遍，然后开口道：“你小子……”　　　　话说一半，徐磊的暴喝声从不远处传来。　　　　“快！抓住他！”　　　　周彦面色一敛，朝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池昀顿时松开手，直接冲进了旁边的小林子，程彩下意识地跟在了池昀后面。　　　　池昀脚程很快，程彩跟得很吃力，没多会儿就落下了好一段距离，隔着夜色寻他的背影时，视线穿过林立的树木，看到远处小路上有个身影在快速飞奔着，而池昀已经快跑到那个身影的前路上了。　　　　程彩没敢出动静，只是加快了步子。　　　　男人没命地朝前狂奔，不想突然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旁边的树丛里跳了出来，高挑的身影背对着大片的夜空，风呼呼吹开那人的半片衣角。　　　　男人紧握着手中的一把水果刀，刀尖正对着池昀，刀身不长，但折射的光线下可以看到刀尖上有斑斑的血迹。　　　　男人眼中涌动着满满戾气和杀意，一般正常人看到这番景象都会赶紧躲开，哪里还有像眼前这人一般，非但没有躲逃的意思，还摆出一副坐上观的姿态。　　　　男人试着往前挪了挪步子，池昀还是站在那里蔚然不动，目光有点发散地落在四周，除了要注意眼前这男人的一举一动，他还在观察程彩是不是真的追着他跟过来了。　　　　之前他跑得太急，听到身后有跟来的脚步声，但是后来就消失了，他也没时间回过头去确认。　　　　她最好没有跟过来，而是跑去了周彦他们那里。　　　　后面纷繁的脚步声踏来，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惶，握着刀直直朝池昀这里扑过来，池昀侧身闪开的同时，伸腿一扫，将那人绊倒了，不过没等池昀再出手，那人持着刀的手朝池昀的方向一挥。　　　　池昀收住步子险险躲开那一刀，身后突然传来徐磊的叫喊声。　　　　“小心！他的刀上有毒！”　　　　池昀眉心一紧，男人抓住时机从地上爬了起来，池昀上前欲伸手钳住那人的胳膊，那人有所防备，反身又是一刀挥了过来。　　　　程彩躲在草丛里吓得用双手捂住了嘴，慌张间目光四下看着，像是想找点什么可用的东西。　　　　池昀为躲开那一刀，只得又退了半步。　　　　那人见池昀这般纠缠不休，心下一狠，直接拿刀刺去。池昀连退两步，已经找好角度准备一脚踢中那男人的下腹，可以结束战斗。　　　　夜色里风声乍起，两道黑影从旁边飞蹿而出。　　　　若是放在古代，这两道黑影不是暗器就是飞刀。　　　　不明黑影先是一个砸中了男人持刀的胳膊，又是一个砸中了男人的头，再然后是一道更大的黑影跳蹿出来，直接飞踹一脚，将那个男人给踢了个踉跄……　　　　这身法……真熟悉。　　　　程彩心里吊着一口气没放，伸手拉过男人的胳膊，屏气就是一个过肩摔，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十几米外追来的几人都看傻了。　　　　男人被摔在地，短暂性地失去了反抗意识，程彩未松脱那人的胳膊，拉着一个反转，将那男人面朝下按压在了地上。　　　　程彩喘着粗气，看到一只黑色的军靴踩在了男人持刀的手腕上，男人手上一个脱力，松开了刀。　　　　池昀没有挪开脚，而是蹲下身，静静地看向程彩。　　　　程彩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却被池昀那一眼看得心里断了根弦似的。　　　　夜里很静，池昀的声音没有什么语气，而且音量很轻，忽的就要听不见了。　　　　他说：“下次不要这样。”　　　　音落，他伸手挟住了男人的那只胳膊，另一只手拉了开了程彩抓扯那人的双手。　　　　远处，后一步跑到的周彦一拍徐磊的后脑，“看什么看！赶紧上去帮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