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诗出嫁前,陈婆子本来想把越灵捏在手里,将来好向越诗要好处,但越诗这次倒是不好忽悠了,死活要把女儿带在身边,于是越灵跟着母亲到了王家,一直长到15岁,平时只有逢年过节会回来几天。
越家人也很是殷勤,因为指望着从越诗手里拿好处,自然就对越灵另眼相待,每年寒暑假还会主动接越灵回乡下住一段时间,因为不管越灵回来住几天,越诗都会给家里不少钱。
所以这次越家人突然起意,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想把越灵嫁给生产队队长家的小儿子,也不怪越灵会猜测城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队长家的小儿子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快二十岁的人了还一天到晚留着口水随地大小便,村里但凡有闺女的人家都不会想着结这门亲,毕竟这事要是成了,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不管心里怎样想,要脸的人家都不愿意让人指着鼻子骂一句卖女求荣。
越灵躺在床上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她想起来,前几天她大姨越琴和表姐袁青青回来过一趟,越家人提出要把她嫁给队长家的小儿子是在这之后才提的,很有可能是那母女俩说了什么,越家人才会无所顾忌地要把她嫁掉。
很可能是继父和她妈那边出事了,这两年城里斗争形势严峻,她继父王建业又是身份敏感的知识分子,前两年本来被人带走过一次,但不知道怎么的,他第二天就被人送回来了,说是被冤枉了。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事情,不过越灵不太清楚罢了,她妈也从来不让她问这些。
这次越灵初中毕业本来是要按要求下乡的,但越诗不放心自己女儿,城里这一阵又特别乱,便把她送到越家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为了不让人为难女儿,她走之前还给越家留了不少钱。
但她显然想不到越家竟然会这么对她女儿。
天色越来越暗,越灵侧着身子躺在床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天马上就要黑透了,越家其他人应该快回来了,人多嘴杂,或许她能从其他人嘴里知道点东西。
正想着,外面就响起了表哥越非凡的声音和挪腾放东西的嘈杂声,下工的越家人陆陆续续进了门。
“奶,饭做好了没有,我都快饿死了”,越非凡把头上戴着的草帽摘下来,抹了抹头上出的汗,看了一眼越灵住着的东厢房,心里暗骂一句不识抬举,抬脚就往灶房里走。
他妈王小凡见状忙拽住了他,没好气道:“你个大老爷们老往灶房里跑什么,去跟着你帅帅哥把撅头和爬犁拿进来”。见儿子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王小凡瞪他一眼,小声道:“你这两天给我消停点,眼里有点活儿,没看你二伯一家子都盯着你呢,你参军的事办成之前别惹越帅那个小子,他给你憋着火呢”。
越非凡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他妈一下子拧住胳膊根儿转了一圈,他忙把他妈的手拉下来,两三步跑去门口帮越帅搬东西。
王小凡则脸上带笑,拉着自家二嫂孙燕的胳膊,说道:“非凡那孩子这两天也懂点事了,都知道帮家里人干活了,可算是长大了”。
孙燕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没搭声就拉开她的胳膊进灶房去了。
王小凡对着孙燕的背影撇撇嘴,不以为然地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跟在她后面进了灶房。
家里的男人们在田里把剩下的活收个尾,等女人们回来把饭摆上桌,他们基本也就到家了。
灶房的墙上挂着煤油灯,灯火一闪一闪地映照在狭□□仄的灶台间,大铁锅里翻腾的红薯粥锅气弥漫,陈婆子把烙好的杂合面饼子放在案板上,看见两个儿媳进来,便随口吩咐道:“老二家的,你把稀饭盛到大盆里端到堂屋去”。
孙燕背过头翻了个白眼,懒声道:“妈,让我先把身上粘的土摔弄干净呗,不然一会儿弄饭里了多埋汰啊,你让三弟妹端过去吧,她今天下午跟队长媳妇儿嘀咕了一下午,可是一下都没沾过地,身上干干净净的”。
陈婆子听出了二儿媳嘴里的不忿,她扯着嗓子就要叫骂起来,王小凡见状赶紧拉了她一下,“妈,我来,我来,嫂子累了一下午了,让嫂子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