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水桶在地上轱辘轱辘又滚了一下,停住了。
“湛子书,说好我来扒的。”刚从假山后面绕出来的南宫敏见状气得直跳脚。
小太监停下了嘴里的念叨,不敢相信地慢慢低头,看了看脚踝处挂着的白色亵裤,爆出一声惊叫:“啊~~~”
然后,方一桐扒小太监裤子的事情就这么传开了。淮安王世子品行顽劣也跟着传开了。
当时场面有些不可控,方一桐没来得及细品小太监嘴里念叨的什么,直到那日傍晚,她被先生禁足静室抄写五十遍《论语》卷六颜渊第十二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之后,突然心头一震,想起了小太监爆出惊叫声之前的嘀咕是什么。
他说的是“该死的洋葱蘸酱配辣椒……”
洋葱蘸酱配辣椒,是方一桐写《攻王攻略》时候用的笔名。
所以,那名小太监他……极有可能也是书外人?!
方一桐想到这个可能性,陡然一阵激动,连忙翻窗户出静室去找人,结果人没找着,却被逮回去又抄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三十遍。
此后,她又找了几次,最终也没有结果,偌大一个皇宫,找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太监,的确是一项大海捞针的工作。
转年之后,她就回了淮安,渐渐地把此事给淡忘了。
如今一见,勾起了她的回忆,那个扎眼的小太监不就是当年被她扒了裤子的小太监么?
想到这里,方一桐猛地坐直了身体,压着鼻子将鼻孔里的棉花喷出来:“小花!”这回无论如何要找到这个人。
“流云。”
方一桐推开湛流云的卧房,他正在桌前作画,闻声随手拿了一本书压在上头。
“一桐,怎么过来了?”
湛流云眼波微荡,伸手从碳炉上取下水壶倒了杯热水给方一桐:“得了风寒不能喝茶,喝些热水吧。”
方一桐在桌前坐下,接过水杯,抬了抬下巴,示意桌上:“画什么呢?”
湛流云:“没什么,就是换了个地方一时不习惯,睡不着就随便画画打发时间罢了。”
“你这认床认房的毛病真不咋地,回头我让陈伯去药店抓几贴安神药来,再去弄些牛奶,你睡前喝一些,助眠。”
“好。”湛流云在她对面坐了。
“嗯,还有件事。今日你在御书房见到南宫烁了,你觉得他如何?”问完,方一桐颇有些期待地看着湛流云。
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往往是起念于相貌,说白了就是见色起意,所以这第一印象的好坏直接影响到后续进度,至关重要。
“天潢贵胄,气度不凡。”湛流云淡淡道。
方一桐略微有些失望:“就没有其他别的什么感觉了?”
湛流云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许是那些流言蜚语惹到了他,他似乎有些恼我。不过无妨,往后少见,不得不见之时便以礼相待,等咱们回了淮安那些流言自然就会消失。”
哥哥哎,当年拿着他给的东西四下散播“绯闻”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撑起淮安王府而故意为之,但是另一半就是为了促进你俩的情感性步入正轨,毕竟假话说了一百遍很有可能当事人就信了呢?
但是这话方一桐没法和湛流云说。
“流云说的对。不过我看着瑞王啊不仅仅是恼了,你看他把咱们的马车给拆了,依着当年我对他的了解,这必定是气急了的。”
湛流云看着方一桐。
方一桐继续说:“所以我觉得咱们得打探一下看看,这瑞王殿下到底气到了哪个程度,早做准备不是?”
她又觑了觑湛流云。
湛流云垂着眼眸慢慢拨弄着炉子上的水壶,淡声:“一桐觉得我们淮安王府是不是应该为流言之事,”微微顿了一下,续道,“给瑞王道个歉?”
道个歉也就是营造一个面谈的机会,何况道歉不能空着手,那么得送礼物,你送来了我又得回礼。
如此一来,两人之间便有了往来。
哥,你脑子终于智商在线,懂得如何攻略自己的老攻了么?
好欣慰的说。
湛流云看着方一桐一脸灿烂,又慢慢地说道:“不过,若是我登门拜访,怕是又要给他人话柄,这事越发难以说明白了。”
你俩就是一对啊,有什么需要说明白的?
方一桐十分陈恳地握住湛流云的手:“流云,男子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什么要怕别人说闲话?”你主动一点,积极一点,我的心也就可以少操一点了。
“我与他接触多不是更容易暴露当年你冒名顶替的事实?这可是欺君之罪。”欺君大罪湛流云却说的清清淡淡,丝毫没有波澜,眼睛却颇有深意地看着方一桐。
是了,原剧情中并没有这么一出,全然不用考虑身份败露的后遗症,俩男主也就可以尽情地偶遇和互撩。
自己真是罪孽深重。方一桐有些难过,以致于差点儿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
湛流云慢慢地看向握着自己手的那双手,十指纤细白皙,触感十分柔软,软若无骨,盯得久了有些喘不上气来。
湛流云移开目光,抽回手佯装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安慰道:“不说这些了,你我都谨慎些,等太子大婚,过完年,回到淮安便好了。”
方一桐:“……”淮安怕是回不去了,但是为了尽可能地趋利避害,知己知彼实在是太重要了。
方一桐这会儿过来是打算开始寻找小太监,但是以自己的名义去做这件事情不免显得有些突兀,便想借着湛流云的名头。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记得当年在宫中伴读,认识一位极好的嬷嬷,我想着是不是可以去找她问问这些年京中的情况,太子的情况,五皇子的情况,自然还有瑞王殿下的变化缘何而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所以,流云,我得用你的名帖行事。”
“你我相依为命这么些年,还有什么彼此之分?”湛流云伸手在小碳炉上烤了烤,“你用便是,无需跟我说。”
“好。”方一桐端着杯子轻轻喝了口水。心里默默叹了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