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窗外静得只剩了虫鸣声,屋内的烛火却依旧摇曳着,将那一道娇小的身影映在了窗上。
阮柔倚着床栏,眼皮子沉得快睁不开,却又倔强得不愿闭上。
“阿离,都已经这个时候了,相爷定是不会过来了,我可以睡了吧……”她说着终是有些撑不住,直接往床上一倒,顺手便扯了一床被子过来抱着。
“哎,小姐!”桐离慌忙过去要将人给扶起来。
临来前阮夫人特意吩咐了她,定要看着小姐莫要出错。新婚之夜尤为重要,岂有新郎不宿在喜房里的道理?
可这会儿她说什么也拽不起来阮柔,她家主子就跟没了骨头一般软塌塌地赖在床上。
桐离无奈,只得松了手,“小姐,您再坚持一会儿,奴再去问问。”她作势便要出去,谁知却被床上那人一把拽住了手臂。
“阿离,别去了……”阮柔拼了命也只能将双眼睁开一条缝,望着一脸为难的桐离,“我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他不来便不来吧……”
“这……”桐离犯了难,干脆在床边蹲了下来,望着已然昏昏欲睡的自家小姐,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阮柔见她不再吵着要去寻闻延,便也放下心来。昨晚就没能睡好,今日又一直紧张到现在,她其实早就撑不住了,这会儿也就没再管别的,昏昏沉沉地便睡了过去……
“相爷,衡蕊斋的灯熄了。”桑止匆匆进了屋里禀报。
闻延的眉头轻皱了一下,抬手将人给屏退了。
他将手中的折子放下,起身走至了窗边抬眼去看夜空中那一轮弯月。浅淡的星幕之中,那一弯如钩的月格外清冷。
他忽而勾了下唇角,垂下眼来,“竟等了这么久。”
闻延的双手背在身后,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伫立在窗前久久未动。今日之前,他考虑了很久做出这样的决定对那孩子是好还是不好,直至那日见她落水。
性命攸关之时,她的父亲竟还在低声埋怨着丢了他阮家的脸。那会儿他便忍不住笑了,都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阮家,还能有什么脸面?在他眼中连块石头都比不上。
也是那个时候,他便下定决心要将人抢到自己身边来。
他自知从不是个会替他人着想的性子,但为了那丫头,他愿意多去思虑一些。
只是如今事已至此,他日后能做的便只有将人好好护在身后,不再让她受半分的委屈。
毕竟这是他欠她的。
至于别的……
闻延唇畔的笑意渐渐淡去,“来日方长。”
*
“小姐,您快起吧,这辰时都快过了。”桐离咬了咬牙,干脆将床帐给掀了开来。
霎时间,明媚的阳光洒落在阮柔的脸上,晃得她眉头在梦里都皱起了眉头。
眼皮子沉得很,她干脆翻了个身,嘴里还央求着:“阿离,别吵……我再睡会儿。”
“小姐,您如今已是相国夫人了,即便是相爷没有父母,您不用晨起去给公婆请安,也该替夫君梳洗更衣的啊。”桐离慌忙又去拽她,“这眼瞅着相爷上朝都快回来了,您再不起床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阮柔一听着“相爷”二字便忍不住一个激灵,眼皮子再沉这会儿也给睁开了,“现在几时了?”
“都已过了辰时三刻了,眼瞧着便要到巳时了。”
“坏了。”阮柔慌忙从床上坐起身来,“阿离,快准备沐浴,快!”
方才梦里那些糕点实在太过香甜,让她都忘了自己已经嫁入相府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她的这位君可是比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君还要恐怖,她可不想嫁过来第一日便因赖床而丢了性命!
见主子总算是有点着急的样子,桐离心中这才多了些欣慰,“奴知您起来便要沐浴,热水一直在耳房备着呢,奴这便叫人给您将浴桶给您抬进来。”
“好,快去吧。”
……
待沐浴更衣完毕后,恰好有小厮匆匆进了衡蕊斋禀报,“夫人,相爷回来了。”
阮柔捏着帕子的手猛地一紧,“可进府了,现下到哪儿了?”
“回夫人,相爷直接回了书房。”那小厮躬着身道,“相爷还说,夫人昨日劳累,今日便不去去迎了,好生歇息几天,在府里多逛一逛才是。”
这话倒是让人意外,阮柔本都准备起身去见闻延了,却得了这么一句,这会儿不由得发怔。
分明是他主动将她娶了过来,可却又一不见二不碰的,到底是为何?
难不成这相爷是因为年岁大了,听着坊间那些个传言不悦,才想要借她这个夫人堵住悠悠众口?
可为何偏偏是她呢……
她一时也想不明白,便叫那小厮退了下去,这会儿望着镜中已梳洗妆罢的自己,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阿离,你说相爷这是摆明了不想见我吗?”
桐离忙安慰道:“怎么可能。小姐,定是相爷今日政务繁忙,再加之您初来乍到,相爷怕您不习惯,才会这般的。”
她最知桐离这丫头激灵,也是最能把话给说圆了的,这会儿便也没反驳什么。
毕竟这是闻延自己的意思,那她只需遵守便好了,还乐得自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