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恒。”卫暄迟疑地开口。

若仔细听，便能发现他声音在颤抖。

青年吓了一跳，表情十分茫然，想挣开卫暄的手，却挣不开。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一旁宫人连忙给卫暄撑伞，劝道：“您赶紧回殿里吧，小心着凉。”

卫暄这才注意到其他人，淡声道：“我没事。”他左右扫了一圈，“你们平身。”

“谢皇上。”

卫暄目光继续落在青年脸上，眼中渐渐酝酿出水光，似伤心和震惊到了极点，他死死抓住青年的胳膊，凄声道：“凌恒，怎么会这样，是谁伤了你……寡人一定抓到他给你报仇！”

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几日前传来消息，摄政王凌恒在归京途中意外伤到头颅，不仅失去了记忆，就连神智也倒退到三岁稚儿的地步。凌恒的部下压下了这个消息，但卫暄还是知道了。

“皇上，郎中说王爷得了失魂症……”一旁沉默许久的妇人开口，她眼角泛红，显然刚哭过。

原著中，这位妇人是凌恒的奶娘。以前上战场时，这位奶娘的儿子为了救凌恒，被蛮族连砍三十二刀，最后不治身亡。凌恒对其极其敬重，待如生母。

卫暄微侧过头，对妇人道：“嬷嬷别担心，寡人已召集太医院所有御医，一定会治好凌恒的失魂症。”

奶娘闻言轻叹一声，“妾身斗胆问一句，皇上这么着急召王爷进京，所为何事？”

卫暄定定地看着她，认真道：“摄政王不在京时，寡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夜不能寐，故急着召摄政王进京。怎料摄政王路上出现差池意外伤到头颅。若早知如此，寡人绝对不会再召摄政王进京！”

是啊，原主才被凌恒扶上帝位不到一年，事事依赖辅政王很正常。

卫暄说这话时神情真挚，仿佛事实真的如此。连那些跟随在凌恒身边的副将一时都有些怔忪，妇人闻言悄悄松了口气。

卫暄静静看着凌恒的脸，这张酷似他前男友的脸。此刻凌恒仍一脸天然懵懂，似疑惑卫暄为何会露出这种表情。卫暄默然片刻，缓缓伸出手牵起凌恒，在众人注视下，带人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前方上书“景泰殿”三字的匾额映入眼帘，凌恒停下了脚步。

卫暄拉了一下他，没拉动，卫暄回头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悲喜不辨。

凌恒死死皱着眉头，好像非常抵触这个地方，不愿意再往前迈一步。

卫暄轻声问：“怎么了？”

他不确定凌恒是不是真的失忆了，智商变成三岁小孩儿的程度，但他敢肯定，眼前这个人肯定是书中描述的那个凌恒。原书中，凌恒颈侧有一块不甚明显的飞鹰胎记，而眼前这人也有。

凌恒是昊帝养子，从小在景泰殿长大。

若论辈分，昊帝是卫暄的祖父。而卫暄应该称凌恒一声“皇叔”。

卫暄感觉到手中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他握着凌恒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凌恒如同受惊的幼崽，异常想逃离。卫暄不得不柔声哄道：“凌恒可是因为嬷嬷走了心里害怕？不必怕我，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不会伤害你的。”

声音飘渺若烟。

奇异的，凌恒仿佛真的被安抚，渐渐安静了下来。

卫暄将人拉进了殿内。

天色昏暗，殿内点着无数蜡烛，只有几名宫人站在远处，他们不说话，几乎没有一点存在感。卫暄与凌恒面对面站着，在烛光照应下，卫暄面目显得有些阴鸷。凌恒颇为无措，俊逸的面容比往常少了十分冷厉。

“阿恒，我曾经真心喜欢过你的……”

卫暄轻轻抚.摸着凌恒的侧脸，语气轻柔缠绵，连眼中的丝丝情谊也真情实感。

真是可笑，上一世被渣男一刀捅死，穿到书里，居然又遇到了渣男……难道他要与凌恒纠缠两辈子？卫暄抑制不住地全身颤抖，想仰天大笑，脸上却扯不出一丝表情。

凌恒微微怔愣。

然而下一秒，卫暄迎着他疑惑不解的目光，单手拎起沉重的青铜烛台，冲他温柔一笑。

凌恒眼中惊愕更重。卫暄手指下滑，迅速按住了他颈间动脉，仅一下，凌恒就晕了过去。高大的身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之后，青铜烛台高高扬起，狠狠砸中了凌恒腿部。

骨头碎裂声在死寂的殿内突兀响起，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周围宫人瞬间瞪大了眼。

原以为《受尽天下》里的主角攻只是个纸片人，没想到，他竟与前男友长得一模一样。既然再相遇，卫暄决定不能简单的放过他。现实生活中渣男带来的伤害，以及书中描写那些虐心虐身的段子，卫暄要一五一十全部还给凌恒，让他也尝尝被忽视被轻蔑被背叛的滋味！

烛火幽幽，爆出细微的声响，殿内空空荡荡一片死寂。卫暄扔掉染血的青铜烛台，孤身坐在台阶上。他身上光明与阴暗界限分明，一半出现在光明下，一半隐在黑暗中，如同一只孤魂野鬼。

他歪头盯着不省人事的凌恒，“我贱一次不够，难道还要我贱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