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印了个空表情不掩惊讶。
他印上的不是温热的躯体,而是轻飘飘落地的傀儡。
春朝霁日,剑光乍现所有人事霎时碎裂成片。
片片落入虚空,低头深不见底。
云未思立在原地,他其实始终没有挪动半步方才妄相,悉数被心刀斩落。
但脚下不是方才的洞窟而是一道狭长石梯。
狭长到仅能容纳一人侧身通过,而石梯两旁无穷黑暗星罗万象。
云未思蓦地回头!
离此尺处一把禅杖虚虚点在他的后背分毫未移,似乎随时都能刺入他的后心。
孙不苦冲他微微一笑。
“恭喜云道尊死里逃生方才你若有半寸挪动我的禅杖就会立时将你毙命。”
说话间,他收回武器。
孙不苦的禅杖,远比琉璃金珠杖古朴无华甚至看着有些寒酸唯有禅杖顶端并非寻常佛门法宝那样镶嵌宝珠佛像加持佛咒符箓而是如剑尖般的锐利细看上面密密麻麻,刻了不少佛门经。
这样一把禅杖便是不作为法宝也可以当称的武器用了。
“你知道这是何处。”云未思道。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孙不苦知道的,肯定比他们多得多。
云未思与他打的交道不算多,两人之间虽无旧怨,可因着佛道不相容,以及长明的缘故,总有那么些非敌非友的感觉。
旁人只知庆云禅院佛法高深,院首不苦禅师更可称为当今佛门第一人,行止柔声细语,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发火,据说每个有幸聆听他讲经的人,都有种如沐春风,醍醐灌顶之感。
佛修与凡俗和尚不同,可剃发,可不剃,因为佛修更讲修心,心境不到,修为不进,就算全身毛发剃光也无济于事,佛宗里带发修行的人比比皆是,当然也有人为了表示修行决心而剃发,譬如枯荷。
毫无疑问,孙不苦的皮相,已经远远超越一般的佛修,俊俏得很容易勾动凡心,据说曾有人听他讲经半途,被他容貌所惑,当众扑向孙不苦,求他所爱,最终自然没有得逞,可佛门玉树之名,也由此远播。
但云未思知道,这些都是表象。
此人心思,称得上高深莫测,城府深沉,虽然常常带笑,充其量就是个笑面虎,什么慈悲为怀,那都是蒙骗无知小儿的鬼话罢了。
“你在九重渊待了那么多年,应该知道虚无彼岸。”孙不苦缓缓道。
岂止知道,云未思在那里镇守多年,连那里如何分布,有何规律,都清清楚楚。
“佛门有两件至宝,实则也是一对,名为夔纹雷音鼓,相传上古神明以夔龙皮弥补天缝,余下碎片被制成两只夔纹鼓,一只放在庆云禅院,一只则在万莲佛地。当年烛天阵失败之后,万剑仙宗宗主江离欲以九重渊覆盖缺口,镇压妖魔逃逸,所需法宝之,就有夔纹雷音鼓,但万莲佛地不肯出借,只有庆云禅院上一任院首心怀苍生,将鼓无偿借给江离。”
他的话看似与他们眼下处境毫无关系,但云未思听见烛天阵,却神色一动,没有打断他。
孙不苦继续说道:“那只鼓既是上古法宝,自然也妙用无穷,鼓可大可小,大至混沌,小至微尘,造化万千,沙海浮生,变化无穷无尽,九重渊内的虚无彼岸,实则正是夔纹雷音鼓所化,加上江离跟迟碧江布下的阵法相合,可回溯过往,可改变未来,想必你已经体会到它的妙用了。”
云未思:“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所处,在另外一只夔纹鼓里?”
孙不苦含笑:“云师兄不愧是道门首尊,聪明绝顶,举一反。”
云未思:“这里面也可回溯过去,改变未来?”
孙不苦:“夔纹鼓本身没有这个用处,虚无彼岸只是被江离瞒天过海骗过天劫硬生生造出来的一个结果,为此迟碧江才会寿元减损,英年早逝,那女人一腔深情,却完全是为江离挡了灾。你可知道,江离造出九重渊的本意,也并非当初对你们说的,弥补黑暗深渊的缺口。”
云未思:“是因为,他以天下为阵,布下一个更大的烛天阵,九重渊作为新阵一角,为他修补漏洞所用。”
孙不苦有点讶异:“你还真知道了。”
云未思反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们过来找周可以,好巧不巧,孙不苦也来了。
云未思不相信巧合,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孙不苦倒也痛快,没再兜圈子。
“因为迟碧江。”
云未思:“万象宫主。”
孙不苦颔首:“不错,起初我是为了悲树叛出禅院一事,后来遇见迟碧江,从她口得知一些事情,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说来话长。总之我顺藤摸瓜,发现万莲佛地也在其插了一,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会有意外发现。如此看来,当年万神山一役,九方师尊英明一世,死因却大有蹊跷。我相信,你应该也想揭开其真相,好歹那曾经也是我们的师尊,怎能令他身后之名被蒙尘玷污?”
云未思看着他,揣摩他的话到底有多少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