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湛碧的天在吴大娘正要将洗好的衣裳晾起来的时候便开始阴了下来,吴大娘将将把东西收拾好,雨水便洒了下来。
雨势不大,但是雨水细密,下起来可厚实,若是不撑伞往雨帘里一站,没一会儿也能将人湿透。
孟江南手里抓着油纸伞,站在孟家后门后边迟疑良久,最终咬了咬下唇,拉开门撑开伞,走了出去。
她没有离开过静江府,但往岳家村去的方向她还是知道的。
岳家村在城南外,她这会儿冒着雨出来,正是往岳家村方向去。
城外的路不好走,没一会儿,她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了一个水洼子,登时就湿透了绣鞋。
她正犯愁地盯着自己湿哒哒的绣鞋瞅时,一个整赶着牛车的大爷正路过,瞧见这路上就只有这么一个姑娘家,当即就停了下来,好心地问她道:“小姑娘啊,这下雨天到处都湿漉漉的,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孟江南惊喜转头,瞅见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大爷,赶着一牛车,车上坐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头低着,以致斗笠压得很低,瞧不清脸,不消想也能知道是顺道搭个车的人。
“老大爷,我想去岳家村。”孟江南嘴角微扬,笑得有些甜,道,“您知道这儿离岳家村可还远么?”
“赶巧了,我啊,就是岳家村人,正回去呢!”老大爷一副热络心肠,说话间瞅见孟江南一双鞋全被泥水湿透,又道,“小姑娘要不要我顺带捎你一程啊?”
孟江南眼睛瞬间亮了,却又有些不好意思道:“会不会给大爷您添麻烦?”
“嘿呦!这是什么话,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小姑娘不嫌我这牛车简陋就成。”老大爷瞧着孟江南伶伶俐俐一小姑娘,心眼里也欢喜,说话便也爽快,“来,上车!”
“谢谢老大爷!”孟江南笑得露出了两排整齐白净的细牙,高兴地登上了牛车。
这牛车虽然没个顶棚,但是比她走路强多了,她自然高兴。
老大爷重新赶起牛车的时候又问她道:“哎,我说小姑娘,你不是我们岳家村人吧?瞅着面生哪。”
“我不是岳家村人。”牛车不大,孟江南只能坐在那披着蓑衣斗笠的人斜对面,拉开着能保持的最大距离,实话实话道。
“那这下雨天的你去岳家村干什么?”老大爷很不解。
“我……我去找人。”孟江南道。
“找人?找谁家人?”老大爷很是热心,“我待会儿啊,直接给你捎家门口去,不然啊,村里的路更不好走。”
“我……”孟江南紧了紧手里的伞柄,又看了一眼斜对面那瞧不见脸的人一眼,才道,“我要找的人不是岳家村人,但是他挺经常到岳家村的,家里没瞧见他,听说他又到岳家村来了,就来找找。”
老大爷越听越糊涂:“小姑娘,你这到底要找的人是谁啊?”
“一个大夫。”孟江南这回道得麻溜,“一个专给狸奴黄耳牛羊这些个家里养的牲畜看病治病的大夫,姓向。”
吴大娘说了,隔壁宅子的向大夫不时到这岳家村来给这儿的牲畜瞧病,她那不好在吴大娘那儿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就只能到这岳家村来了。
而就在她麻溜地把话说完的时候,老大爷忽地将牛车停了下来,同时转过头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她问:“小姑娘你是小向大夫什么人啊?”
这问题她早在心里想过应该如何回答,是以不慌不张,张口就道:“我是他妹妹。”
就在这时,坐在她斜对面那人缓缓抬起了头来,并且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孟江南也在这时看见了他的脸。
青白的面色,薄且微白的唇,高挺的鼻梁,瞧着像极了身子不好似的,可偏偏他这张看起来很是病恹恹的脸上,有着一双璨若星辰般的眼,仿佛漫天的星河都坠在了他眼中一般。
孟江南是第一次看见这双眼,却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张清秀的脸。
虽然前两次不过仅是瞧见他的侧脸而已。
在瞧见这张脸的一瞬间,她险些从那矮矮的板凳上跌下来。
他、他、他不就是——
只听那老大爷这会儿一脸愧疚道:“这、这,对不住啊小姑娘,我家里头的母牛就要生了,着着急急就去找小向大夫了,这可能是小向大夫出门出得急,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说,让你给担心了,我这给你赔个不是啊,这下雨天的还害得你担心地往外跑着找人了。”
老大爷说完又对那男子道:“小向大夫,我这……你看……”
“继续走。”一直默不作声的向漠北此时才张口,声音醇厚好听,但语气却是淡淡漠漠的。
老大爷这会儿也不好再说什么,连应了两声后才继续赶车。
向来大老粗的他压根就没去想,这姑娘当真要是人妹妹的话,又怎么可能在他们出城之前就已经出来找人了人?
“轰隆——”天穹忽然打了一道春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