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桅船此时终于亮起了灯火,苏蓉蓉看着桌边自斟自饮的侠盗,有些好奇地问:“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没什么。”
在河水中“冰镇”了一整日的葡萄酒,一杯饮下只觉通体舒泰,楚留香将空酒杯在指间转了两转,一一看过同样面带笑容的三个姑娘:“我倒是觉得,你们三个更高兴些。”
宋甜儿落座在他左手边,倒也没有否认,只是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俏生生地看着他:“你那么聪明,要不要猜猜看是为了什么呀?”
“唔”
侠盗故作沉思,葡萄酒的醇美香气萦绕在他指尖,他就着这一缕酒香摸了摸鼻子,突然就扬起唇角:“我猜啊,是不是剩下那几位老人家也好得差不多了?”
李红袖当即抬袖掩唇,一边在楚留香右手边落座,一边面向宋甜儿:“你明知他聪明,做什么还要拿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问他?”
他们驶入泾河流域是在五月下旬,如今已是六月中了,连头带尾耗费近二十天,可算是让绝大多数病人恢复如常。刚刚为最后一位老人家复诊结束,又把打包好的药材挨家挨户都送了个遍,眼见着这个小村落重现往日的安宁,怎么能不让三个姑娘家喜上眉梢?
宋甜儿不服气地昂着头:“怎么啦?你自己不也是笑了一路,难怪楚大哥能看出来嘛。”
“是是是,是我高兴得太过啦。”
学着宋大小姐软声软语的腔调,李红袖的神情确实是极欣然的,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松缓下来。
这么个不过百多人的小村落,连个像样的药铺都没有。在他们到来之前,只有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大夫带着两个小徒弟,每日里奔奔忙忙地为众多病人看诊,焦头烂额之下依然不见好转。
眼见着患病人数越来越多,几乎有些疫病蔓延的架势了,急得团团转的村长只差咬着牙请人来做法事。
如今她们一番操劳,虽然累得筋疲力竭,却也救得村人无虞,心中自然是不胜安慰。
“辛苦三位大小姐了。”
运送药材险些跑断腿的侠盗半句不提自己,只是又斟上三杯酒,妥帖地送到三个姑娘家面前:“饮过这一杯解解乏,早些回去休息。”
宋、李二人不禁展露笑容。
倒是坐在盗帅正对面的女医,握着那杯酒,却半晌未饮,放松下来的面容反而浮现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楚留香一眼看过去,眼底便跟着掠过一缕深思:“蓉蓉?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只是觉得奇怪。”
对着楚留香,苏蓉蓉当真没有什么必须要隐瞒的秘密,想到什么也就直接说了:“虽说大家都痊愈了,可他们为何染病,我至今没有找到头绪。用的虽然都是对症的药,可之前收效甚微,怎么会突然间就康复得这么快?”
“而且临近的村镇里,听说不是也有人病了吗?只是有的多些,有的少些。”
这听着分明就是瘟疫了。
可年轻人与老弱妇孺的症状不尽相同,每个村镇患病的人数也不同,像是她亲自义诊的小村落,病患人数反而多些,到了楚留香采买药材的镇子里,人数竟然又少了。
什么样的疫病竟然会挑着人,挑着地方发作?
医术精湛的苏蓉蓉冥思苦想多日,也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毕竟千年苦工总不能逢人就解释,患病是因为泾河的邪气,病好了是因为邪气散了,病人多寡是因为有的镇子建有庙宇,像云河镇这样光吃饭不干活的城隍总归还是少数,结界一开,除非不死心地去靠近河流,稳居家中的百姓自然就能免去不少侵蚀。
至于法力深浅,能挡多久,能挡多少,那就因神而异了。
君不见二郎真君都差点折戟龙宫吗?
这些人间地仙加一块,都不一定是真君的一合之敌。他和敖灼可以不当回事千年苦工甚至敢拍着胸口说一句,这么点邪气,除了唬人以外屁用没有。可若是换个人来,恐怕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同理,这也正是之前阵仗闹得这么大,除了首当其冲被邪气覆盖的云河镇以外,其他村镇的地仙竟无一人向天庭禀告的原因。
他们得罪不起四海敖氏,也得罪不起四海敖氏的驸马。
只要暂无大碍,就能继续安静如鸡。
被迫单机闯关的千年苦工:这届地仙的素质堪忧,真的,全部抽骨回炉,从头修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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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的种种复杂黑幕,饶是苏蓉蓉再如何聪慧,也不是她一个凡人能明白的了。她只是从一个医者的角度出发,觉得这场波及泾河流域的病情十分蹊跷,让人难以释怀。
盗帅闻言,抚弄空杯的手微微一顿。
久闻江湖轶事的李红袖,内心深处也觉得蓉蓉所说不无道理,可她为楚留香掌管江湖消息,最是知道何为点到即止。此刻见苏蓉蓉眉间轻蹙,不由道:“咱们多观察了这几日,若是连年事已高的老人家都痊愈了,想来不会再有所反复。”
“是啊蓉蓉姐。”
见不得女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宋甜儿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安慰道:“你已经尽力,村子里的百姓也都没事了,就不要多想了。”
被两位姐妹接连劝解,苏蓉蓉沉默一刻,还是缓缓舒出一口气。
“好,不想了。”她拍了拍宋甜儿的手,“咱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明日出航,离开泾河。”网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