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叶并不盛产豆蔻。 我爸,我爷爷,我太爷爷,这群原汁原味的江叶人,都没有见过活生生的豆蔻花。哦不,我爸常说我是他见过最好看的豆蔻花。 这个名字一度让我觉得自己是那个年代的行为艺术家,怎么讲呢,豆蔻是一种花,我姓窦名蔻,乍一看,此窦蔻就是彼豆蔻,共用一个读音。和姓蔷名薇,姓菊名花本质上是一样的。 再往深里挖,窦蔻读起来分明是个名词,是个物,同为物,高攀攀的到朱砂,楠木,低处更什么石头,狗子,以及大粪…… 豆蔻性温,而我出生的那天哭的格外响亮,接生的护士阿姨对我妈说,她从来没见过哭的像我那么大声的婴儿,这长大以后必定是个闹腾的主。那一年是1998,王菲和那英让这个稀松平常的年份,变成了经典。来吧来吧,相约98,相约那永远的青春年华…… 我从小到大一路班干部干到底,却每次升学考试都和“最好的”错失良机,小升初没考上江叶市两所最好的私立中学,顺理成章进了江叶的一所公办学校,江叶中学。 江叶刚晋升全省综合排名第三,建校以来,江叶就爱和市一中,志宏争个高下,几十年下来,市一中挤进了全国前五,志宏尾随其后,而江叶在全国的大榜上默默无闻。 但是人总要有梦,实现不了的,更要靠做梦 比如说我的上一任夫君吴彦祖,就是靠做梦得来的。 那一年,校长的第一之梦,总还是实现了,于是乎在我入学的那天,校长致辞到:金秋九月,秋高气爽,欢迎大家来到本市公办排名第一的江叶中学……那一年,我妈高兴的和七大姑八大姨炫耀到:我女儿考到江叶啦!“江叶?好像一般吧”“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江叶是咱们这儿公办学校的第一呢!”“第一呀,哎呦!这可不得了啦……” 公办学校,公办就意味着我们的学生,心怀大爱,“爱党,爱国,爱人民!”,在一中和志宏那帮资本主义排练英文话剧,参加创新大赛的时候,我们正围着塑料操场一边跑一边大喊“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于是背了三年公式,喊了三年口号,刷了三年题的我,度过了无数个昏昏欲睡的大课堂之后,毫不意外的再一次和一中失之交臂,直升江叶校本部高中…… 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但都抵不过一眼论终身。 我左思右想后发现,活了这么久唯一一个对我人生做出定论的,就是那个第一个见到我来到世界的接产护士,她说我必定是个闹腾的主,准确,精辟。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我安静的近乎孤僻,只是我所到之处,鸡犬不宁。 就像是一杯清水洒在看似平静的干热锅面上,沸腾了…… 再于是乎,江叶高中部在我入学的那年,迎来了一件大事。 校长像一个爱民恤民的老皇帝,端坐在他摆放着红木书柜的办公室里,承受着38°C灼热空气下吹来的20°C的空调,左思右想,左思右想…… 啊,他恍然大悟,是因为江叶的学生太普通了! 从成绩上来说,来江叶的,都是没考上市一中和志宏的,从构成上来看,前任校长秉持公办学校,“大公无私”的原则,不收关系户,不收礼,不收钱。于是来江叶的,都是论成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上等”,论财力权力,上不起头上两所资本主义名校的国际班。江叶代表了一众资质平平的普通人,而我,就是其中的一员。 于是在那一年,市一中的GSP(growing score product成绩生产总值 )终于达到了“发达学校”的标准,从封建制一举晋升共和制,一中在那一年取消了尖子班,按照成绩把全校学生分为ABCDE五组,每个班按照相同的比例成分放进5组学生,每个班都按照超强配置高要求教育。志宏不久之后也步入了“发达学校”行列。 老实说我有点点难过,因为我从初中起最好的朋友林佳宜就在市一中,以前我俩还只是隔着一个学校,现在像是去到了另外一个国家,我在封建主义里当着苦逼的底层人民,她在民主共和里当着优质公民,说不羡慕都是假的。 当然,总有人能在变革中渔翁得份利,比如江叶,江叶一下子成了本省残余的“封建贵族制”学校里最好的一个,校长一拍桌子,决定发扬长处,当即做下决定,朝着全省的前150疯狂抛橄榄枝,只要他们肯来江叶高中,就无条件全科配备江叶最好的老师,班里的座位任意选,每天还可以要求各科老师一对一辅导,节假日也如此,绝对的贵族待遇。 当久了贵族,突然被共和体制平等对待,自然有人不满意了,不然路易十六也不会被砍了脑袋。于是还真就有那么10个,成绩顶尖的人物被江叶挖了过来。 我妈激动了,我们这群资质平平的小喽喽,三生有幸,能和大神们坐在同一间教室读书,说出去也倍儿有面子,XXX 是我女儿同班同学!对,就是全省排名前xx的那个! 人们总习惯把自己变成塑料袋,一层一层的套在高级的奢侈品上,以此来增加自己的价值。事实上,套了廉价塑料袋的奢侈品会掉价,塑料袋依旧是那个普通的塑料袋。 作为一个江叶初中部直升上来优质陪衬,我十分荣幸的进入了江叶的“胚芽班”,成了25个“陪读生”中的一员。 我谢谢您嘞。 后来我和林佳宜吐槽过,我被该死的江叶拉过去当太子伴读了,她隔着电话掐着嗓子,用娇滴滴的声音替我打抱不平,哎呦~谁那么好福气让我的亲亲陛下当伴读呢? 是啊,谁那么好福气呢?